一、孤城断后
空间通道闭合的最后一瞬,时希看到君与的身影被狂暴的风雪彻底吞没。
通道内是扭曲的光影和空间乱流,空灵全力维持着通道稳定,月弥撑起月华结界护住三人,时希则紧握流光琴,琴弦仍在微微震颤,维系着远方那缕微弱却坚韧的“安魂”之音。
“君与他……”月弥眼中难掩忧色。
“相信他。”空灵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指尖的空间符文流转速度加快了几分,“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强。现在,专注眼前。”
通道尽头,银光炸裂。
三人踉跄落地,瞬间被狂暴到极致的气流和噪音淹没。
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完全违背常理的山中冰谷。谷地中央,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型气旋正在疯狂旋转,卷起无数冰晶雪块,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灰白色龙卷。但这龙卷是“凝固”的——它并非自然流动,而是被某种混乱的力量“钉”在了原地,疯狂地原地自旋、扭曲、咆哮。
气旋的核心,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深青近乎黑色的能量涡流。那就是“风眼”——本应温和流淌、滋养天地的风灵之源,此刻却像一个溃烂的伤口,不断喷涌出寒冷、暴虐、充满怨恨的混乱灵流。这些灵流侵蚀着周围的一切,岩石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冰层呈现诡异的紫黑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类似金属锈蚀和腐败混合的气味。
更令人心悸的是,风眼深处,隐约可见一道道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纹路,正随着气旋的转动而搏动,散发出与风龙身上黑冰同源、却浓郁百倍的不祥气息。
“就是它……”流光琴灵的声音在时希心海中响起,带着恐惧和悲伤,“风眼被污染了……那些黑色的东西,它们在吞噬风眼的灵性,把它变成痛苦和愤怒的源头。”
“那是什么?”时希一边全力抵抗着几乎要将人撕碎的风压,一边在心中急问。
“不知道……但感觉很坏,很古老,充满了‘死亡’和‘终结’的味道……不像是这个世界自然产生的东西。”流光的声音发颤。
月弥脸色苍白,她的月华结界在这里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此地的生机被彻底扭曲了,万物都在向‘死寂’和‘狂乱’两个极端畸变。我们必须净化风眼,否则君与那边也撑不了多久!”
空灵秀眉紧蹙,她的空间感知在这里受到严重干扰。“风眼周围的空间结构完全紊乱,充满撕裂性的空间裂缝。直接靠近太危险。必须找到污染的核心,或者……打断它。”
二、流光的记忆
就在三人观察并思考对策时,风眼似乎察觉到了外来者。那团黑色涡流剧烈翻腾,数道夹杂着黑色冰晶的狂暴风刃,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猛地从气旋中分裂出来,朝着三人绞杀而至!
“小心!”空灵低喝,双手疾挥,数面银色的空间屏障瞬间在前方展开。
“轰轰轰——!”
风刃撞在空间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屏障剧烈颤抖,浮现出道道裂痕。这些风刃不仅力量惊人,更蕴含着侵蚀灵力的诡异黑气。
月弥立刻将月华之力注入屏障,勉强稳住。时希则拨动流光琴弦,试图用“安魂”的韵律干扰风刃,但收效甚微——这里的混乱过于根深蒂固。
“不行,这样被动防御撑不住!”空灵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空间之力消耗巨大。
就在这时,流光琴突然自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光。
“妈妈……是妈妈的气息!”流光琴灵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在那里面……风眼最深处,有妈妈留下的守护印记!虽然很微弱,被那些黑东西压住了,但我感觉到了!”
风神风语留下的印记?
时希精神一振:“流光,能激活它吗?”
“我……我不知道……”流光又激动又害怕,“那个印记需要纯净的风灵之力才能共鸣唤醒,可现在风眼全是脏东西……而且,唤醒需要时间,我们会被攻击的……”
“时间交给我!”时希眼神一厉,瞬间做出决断,“空灵,月弥,帮我争取片刻!流光,告诉我印记的具体位置和共鸣方法!”
空灵和月弥没有丝毫犹豫。空灵娇叱一声,不再单纯防御,而是将空间之力凝聚成无数细小的“空间刃”,主动射向袭来的风刃,进行精准的拦截和切割,虽然消耗更大,但更为有效。月弥则咬破指尖,以精血为引,月轮虚影暴涨,洒下更加凝实的月华,形成一道坚韧的环形结界,将三人牢牢护住。
时希则闭上眼睛,全力运转时间元灵。这一次,他不再是大范围的“缓速”或“加速”,而是将全部心神和力量,凝聚在流光所指出的、风眼深处某个极其微小的点上。
“时凝·刹那永恒!”
这是他七日试炼中领悟的、对“缓”的极致运用,范围极小,但强度极高。目标不是风眼整体,而是风眼内部、那个印记所在“点”周围,极其有限的一小片时空区域。
嗡——
一股无形但浩瀚的时间之力跨越空间,精准地降临在那个点上。那片区域的时间流速,骤然减缓到了一个近乎停滞的程度。疯狂旋转的混乱风灵,搏动的黑色纹路,在那微小区域内,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虽然只能维持极其短暂的几息,并且消耗了时希近半的灵力和大量心神,但足够了!
“就是现在!流光!”
“嗯!”流光琴灵带着哭音,将全部灵性注入琴身。时希双手抚琴,这一次弹奏的不再是“安魂曲”,而是一段古老、庄严、充满生机的旋律——这是流光根据印记共鸣,本能传递出的“唤醒之音”。
纯净的风灵之力,混合着时希自身的时间韵律,化为一道青金色的音波,无视了外围狂暴的混乱气流,精准地射入那片被暂时“凝固”的区域,命中了风语留下的、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微小印记。
三、印记苏醒
青金色的音波没入黑暗的瞬间,时间凝滞的效果恰好结束。
然而,预想中的剧烈冲突或爆炸并未发生。
那枚微小的印记,如同干涸大地落入的一滴清泉,先是微微一亮,随即开始以一种温和却不可阻挡的韵律,向外扩散出一圈圈纯净的青色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疯狂嘶吼的混乱风灵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抚过,暴虐的气息为之一滞。那些搏动的黑色纹路则像遇到天敌般剧烈扭动、退缩,发出无声的尖啸。
风眼核心的黑色涡流仿佛被激怒了,更多的黑色气息喷涌而出,试图扑灭那扩散的青色涟漪。两股力量在风眼核心展开了激烈的拉锯。
“有效!但印记太弱,净化的速度跟不上污染的反扑!”流光急道。
时希脸色苍白,刚才的“时凝”消耗远超预期。他看向风眼,目光落在那些疯狂扭动的黑色纹路上。这些东西,才是污染的根源。
“空灵!”时希喊道,“能不能试着用空间之力,暂时‘隔离’或者‘切断’几条最活跃的黑色纹路与风眼本体的连接?不需要彻底斩断,干扰片刻就行!”
空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切断污染源对风眼的持续输送,为净化争取时间!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银芒暴涨,双手在身前虚划,一道道极其纤薄、却锐利无比的空间裂隙,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向几条正在向风眼核心输送大量黑气的粗壮纹路。
“嗤嗤嗤——”
空间裂隙与黑色纹路接触,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诡异的黑烟。黑色纹路坚韧异常,并未被立刻切断,但其传输效率明显受到了干扰和迟滞。
趁此机会,风语印记扩散出的青色涟漪光芒大盛,净化速度陡然加快了一截!
“月弥,助我!”时希再次盘膝坐下,将剩余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流光琴。这一次,他不再追求复杂的乐章,而是将全部意念集中在“唤醒”与“净化”上,琴音变得简单而恢弘,如同春风化雨,绵绵不绝地支援着风语印记。
月弥也将月华之力调整频率,使其更加贴近生机的韵律,辅助净化。
三人一琴,与污染风眼的未知黑暗,在这绝地冰谷中,展开了一场无声却凶险至极的较量。
四、冰谷之外
就在时希三人在风眼核心殊死搏斗的同时,边城之外的雪原上,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安魂曲的效果终究散去。从短暂沉睡中被强行唤醒的风龙,痛苦与暴怒达到了顶点。它身上那些漆黑冰晶几乎覆盖了半个身躯,双眼彻底化为狂暴的猩红,周身环绕的暴风雪强度暴增数倍,每一片雪花都如同锋利的刀片。
君与独自矗立在风雪中,金色的太阳真火在他周身凝成一副火焰战甲,手持烈焰长弓,如同一尊不屈的战神。他脚下,冰原融化又冻结,形成一片奇异的焦黑冰面。
“来啊!大块头!”君与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却带着狂放的笑容,“让小爷看看,你这病恹恹的泥鳅,还有几分力气!”
回答他的是风龙足以冻结灵魂的冰霜吐息,以及铺天盖地的冰锥风暴。
君与长啸,身形化作一道金色闪电,在风暴中穿梭、折射。他不止在躲,更在进攻!每一箭都精准地射向风龙身上黑色冰晶覆盖相对薄弱、或者旧伤所在之处。太阳真火至阳至刚,对那黑色冰晶有明显的克制灼烧效果。
但风龙的力量和防御实在太过惊人,黑色冰晶又赋予它混乱而强大的恢复能力。君与的箭矢能在它身上留下焦黑的伤口,却难以造成致命伤害。而他自己的灵力,在如此高强度的对抗和恶劣环境中,正飞速消耗。
更麻烦的是,风龙似乎学聪明了,不再一味猛冲,而是开始操控大范围的暴风雪环境,限制君与的移动,并用连绵不绝的冰刃、风压进行消耗。
“啧……麻烦。”君与喘息着,感觉到手臂的沉重和灵海的空虚。他瞥了一眼雪山方向。“时希……你们最好快点……小爷我可撑不了太久……”
他摸了摸怀中,那里有一枚父亲太初君忆留下的保命玉符。但他眼神一狠,没有动用。
“还没到那个时候!”君与咬牙,再次拉满长弓,箭尖对准风龙逆鳞所在——那是流光之前传递信息时指出的、风龙身上一处本源弱点,虽然也被黑色冰晶覆盖,但比其他地方薄。
“这一箭,送你安息!”
金红色的火焰压缩到极致,箭矢离弦的瞬间,仿佛一轮微缩的太阳射出,所过之处,风雪消融,空间扭曲!
风龙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震天怒吼,将所有力量集中于逆鳞处防御,同时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大冰霜吐息正面轰向箭矢!
金色与灰白,炽热与极寒,两道毁灭性的力量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五、净化的曙光
冰谷之内,拉锯战仍在继续。
在空灵不断以空间裂隙干扰黑色纹路传输,月弥以生机月华辅助净化,时希以琴音全力支援的情况下,风语印记扩散的青色涟漪,终于逐渐占据了上风。
净化范围从最初的一个点,慢慢扩大到一个面。越来越多的混乱风灵被抚平、净化,恢复成轻柔的、带着些许寒意的正常气流。那些黑色纹路在纯净风灵和空间切割的双重打击下,开始出现萎缩和断裂的迹象。
但三人的状态也濒临极限。
空灵脸色惨白如纸,维持高精度空间切割对她的神识消耗巨大,身体微微摇晃。月弥的月华黯淡了许多,为了提供足够的辅助,她甚至动用了部分本源生命力。时希更是七窍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连续高强度催动时间之力和流光琴,让他的灵海和经脉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快……快了……”时希眼前阵阵发黑,全靠意志支撑,“流光……再加把劲……”
“嗯!”流光的回应也带着疲惫,但充满希望。她能感觉到,妈妈的印记正在复苏,风眼的本源灵性正在被唤醒。
终于,当最后一条也是最粗壮的黑色纹路,被空灵拼尽全力凝聚的一道空间之刃彻底斩断时——
风眼核心,那团黑色涡流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随即如同泡沫般溃散、消融。
失去了污染源头的支撑,剩余的黑色纹路迅速枯萎、风化。
汹涌澎湃的、纯净的青色光芒,从风语印记中彻底爆发开来,如同最温柔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冰谷!
狂暴的气旋平息了,凝固的龙卷消散了。刺骨的寒风变得和缓,虽然依旧寒冷,却不再充满暴虐。空气中那股腐败锈蚀的气息被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冷、纯净、带着勃勃生机的冰雪气息。
风眼,恢复了它应有的模样——一个缓缓旋转的、散发着柔和青光的巨大灵气漩涡,虽然还很虚弱,但其中的韵律已然平和、有序。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月弥瘫坐在地,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空灵也收回了力量,扶着冰壁微微喘息,看向风眼的目光中,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时希则直接向后倒去,被月弥及时扶住。他怀中的流光琴发出满足的轻鸣,琴灵流光的声音微弱却快乐:“谢谢你们……妈妈的家……干净了……”
但时希强撑着没有昏过去,他急切地看向冰谷入口方向:“风眼净化了……那风龙……”
他的话音未落,一声蕴含着无尽痛苦、却奇迹般褪去了狂暴的悲怆龙吟,从边城方向远远传来,清晰地传入冰谷。
那龙吟声中,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了深深的疲惫、解脱……以及一丝哀伤。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霸道而炽烈的太阳神力波动,冲天而起,然后缓缓平息。
冰谷内,三人对视一眼。
战斗,似乎结束了。
但君与……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