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超市时,枭焚川的睫毛终于颤了颤。
墨研秋正用藤蔓在货架间支起简易的屏障,听见身后床垫发出窸窣响动,回头时恰好撞进对方半睁的眼。
那双总是燃着锐气的眸子此刻蒙着层水汽,像被夜色浸软的黑曜石,定了半晌才聚焦在他脸上。
“渴……好渴……我要…水…水……”枭焚川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喉结滚动了两下。
墨研秋立刻摸出背包里那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时特意放慢了动作。冰凉的瓶身映着窗外的月光,他倒了小半瓶盖递过去,另一只手悄悄按住对方想撑起身的肩膀:“慢点喝。”
枭焚川没逞强,就着他的手小口吞咽,喉间发出满足的轻响。水流过干裂的唇瓣,在下巴积了颗水珠,没等滴落就被藤蔓卷走——那深绿的枝桠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卷着水珠在枭焚川手腕的红痕上轻轻蹭了蹭,像在献宝。
“这东西……”枭焚川的视线落在藤蔓上,眉峰微蹙,“进阶成了?”
“嗯。”墨研秋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唇瓣的温度,“淬变反应已经过了。”
枭焚川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那道红痕还在,只是颜色淡了些,摸上去竟带着点奇异的温热。他忽然想起昏迷前的灼痛,像有团火顺着血管往里钻,却又被什么东西轻轻托着,没烧到骨头里去。
“你……你…墨研秋……你有点狠啊,不平时没有得罪你吧,昨天晚上那么折腾我?怎么不想活了”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声。
墨研秋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矿泉水往他手边推了推。背包里的两瓶水此刻像块石头压在心头——刚才擦身用掉半瓶,现在又喝了小半,剩下的恐怕撑不过明天。他正盘算着天亮后去附近的居民楼碰碰运气,手腕忽然被攥住了,听见枭焚川刚刚的话。
“我……对不起……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有意识…那时的我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墨研秋默默地低下了头。像是等待审判一样。
枭焚川的手指还很凉,力道却很稳:“没事儿,我们一人没有一次意思,刚好打成平手了很公平。”
他抬眼看向破窗外的夜色,远处有零星的绿光在晃,是丧尸的瞳孔,“今晚不安全,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找枭牧吧,我寄养的宠物医院,应该就在这附近。”
枭焚川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面,背过身去,不再看墨研秋了。
“我………我其实……”
“我们在仔细的想想好吗?我不想你后悔……”枭焚川的声音在被子里面闷闷的发出来。
“明天去找枭牧,会不会太勉强了,要不你再休息休息。”
墨研秋其实想说“你还很弱”,却在看到对方眼里的坚持时把话咽了回去。他太懂枭焚川了,这人从不是能躺着等别人照顾的性子,哪怕浑身是伤,也得自己攥着武器才安心。
藤蔓忽然从墨研秋袖间窜出来,卷着块压缩饼干递到枭焚川嘴边。深绿的枝桠上,那几缕淡红亮得明显,像是在催促。
枭焚川愣了愣,随即低笑出声,咬了半块饼干在嘴里:“现在知道讨好我了?之前拽我脚腕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客气。”
藤蔓像是听懂了,枝桠往回缩了缩,却又不甘心地用尖端碰了碰他的手指,那点淡红在月光下闪了闪,竟有点委屈的意味。
墨研秋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石头轻了些。他靠着床垫坐下,看着枭焚川小口吃着饼干,藤蔓在两人之间晃悠着,时而卷过对方的手腕,时而蹭过他的手背,那点淡红像根无形的线,把两个呼吸渐渐同步的人缠得更紧了些。
夜色渐深,远处的嘶吼弱了下去。枭焚川吃完最后一口饼干,眼皮开始打架,却还强撑着说:“明天……去东边的小区,我记得应该在那边,我们去那边看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牧牧……”
话没说完就睡着了,手却还攥着墨研秋的袖口没松开。
墨研秋低头,看着他沉睡的脸,又看了看背包的方向。月光透过藤蔓的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几缕淡红在枝桠间轻轻跳着,像两簇在暗夜里相依为命的小火苗。
他想,明天一定能找到枭牧的。不止是为了不让枭焚川失望,更是为了让这簇火,能在这末世里,烧得再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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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破晓,淡金色的光从破损的窗棂斜切进来,落在枭焚川脸上时,他睫毛颤了颤,猛地睁开眼。
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
“醒了?做噩梦了吗,身体感觉怎么样了,还可以吗?”墨研秋正将最后半瓶水倒进两个小水壶,听见动静回头,藤蔓已经自发缠上枭焚川的腰侧,像条结实的束带,“能走吗?”
枭焚川撑着床垫坐起身,喉间低低咳了两声,却抓过旁边的短刀别在腰间:“走。先找枭牧。”
他话音刚落,墨研秋就看见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枭牧不是普通的狗,他可以说是枭焚川的动力,是见证他成长的伙伴了。
“它很聪明的,不会有事,放心, 别担心。你要相信枭牧啊。”墨研秋把一个水壶递给他,藤蔓的尖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那几缕淡红比昨夜亮了些,像是在安抚。
枭焚川接过水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忽然攥紧了:“它项圈上有铜铃,平时我唤它‘牧牧’,它会应的。”
两人走出超市时,晨露还挂在断壁残垣的碎玻璃上。墨研秋让藤蔓在前方探路,深绿的枝桠贴着地面滑行,偶尔停下来,用尖端拨弄某块沾着湿泥的碎石——那上面有浅浅的爪印,三趾清晰,是边牧的脚印。
“在这儿,往这边。”墨研秋顺着藤蔓指引的方向偏头,“它往东边去了,走,我们追上去”
枭焚川立刻跟上,脚步还有些虚浮,却走得极快。路过街角那棵被拦腰折断的老槐树时,他忽然停住,侧耳听了片刻,猛地朝巷口跑去:“听见了吗?铃铛声!有有铃铛声音。”
墨研秋紧随其后,果然听见一阵细碎的“叮铃”声,混着隐约的呜咽,从巷子深处的废弃车库里传出来。
藤蔓瞬间绷紧,枝桠如利箭般窜进去,只听“哐当”一声,像是扫倒了什么,紧接着是丧尸低沉的嘶吼被掐断的闷响。
“牧牧!”枭焚川冲进车库时,正看见一条黑白相间的影子蜷缩在墙角,前腿上还淌着血,项圈上的铜铃被一根钢筋勾住,正随着它的挣扎轻轻晃动。
边牧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亮起来,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尾巴却在地上扫得飞快,带起一阵尘土。
“别动。”墨研秋快步上前,藤蔓轻巧地绕开钢筋,解开了勾住项圈的卡扣。枭焚川立刻将边牧抱进怀里,指尖触到它前腿上的伤口时,动作猛地顿住——那伤口边缘沾着铁锈,显然是钻过铁丝网时被刮的,血已经半凝,看着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