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研秋将兑好的温水递过去,杯沿在枭焚川掌心留下温和的触感。枭焚川仰头喝下,喉结滚动间,大半杯水见了底,放下杯子时,他原本紧蹙的眉峰舒展了些,声音也清透了些:“舒坦多了。”
墨研秋伸手探了探他后颈,便顺势道:“再躺会儿吧,看你还是没缓过来。”枭焚川没推辞,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侧身躺下时,呼吸很快就平稳下来,显然是累极了。
墨研秋替他拉好薄被,轻手轻脚地挪到桌边,将那个沉甸甸的背包拽过来。
拉链刚拉开一道缝,就有东西争先恐后地往外挤,鼓鼓囊囊的包像是被塞到了极致,边角都撑得发僵,哪怕只是轻轻一倾,都能感觉到里面物件相互挤压的沉实感。
满满当当得让人心里踏实,每一寸空间都被填得严实,透着股精打细算的妥帖,这都是从鼎盛广场超市抢来的食物。
他把食物归到角落,又取出那个铁皮小盒——里面装着这次的“硬货”。
打开盒子,15颗灰蓝色的晶核躺在绒布上,在透过窗户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墨研秋指尖划过晶核,数了数,又在心里默算一遍。这次在鼎盛广场,他们前后一共解决了21只丧尸,最终只留下这15颗,剩下的6颗,都折在了那片混乱的巷战里。
他指尖在晶核上缓缓滑动,忽然在其中六颗上停住。这六颗晶核比旁的要沉上半分,指腹刚一触到,就能感觉到内里翻涌的能量。
不像普通晶核那样只是淡淡的微光,而是像被无形的力场压缩过,将双倍的温润能量密密实实地裹在蓝色的外壳里,握在掌心时,那股暖流顺着指尖往骨缝里钻,带着种沉甸甸的饱满感。
这是墨磺的手笔,它尾刺上那抹淡金色的微光,总能在刺破丧尸头颅的瞬间,将那些本该逸散的能量牢牢锁在晶核里,像是给这枚能量结晶镀上了层看不见的铠甲,把双倍的力量妥帖地收存起来。
肩膀上的小蝎子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细长的触须动了动,尾刺轻轻扫过他的衣领。墨研秋低头笑了笑,用指腹蹭了蹭它光滑的背甲。
这小家伙突破二级是上个月的事。那天在城郊废工厂,他们遇上几只丧尸,墨磺像往常一样冲上去,只是这次解决掉3只后竟没停下,尾刺一翘又扎向第四只,要知道从前它对付3只就会精疲力竭。
这次直到第七只丧尸倒地,墨磺才晃了晃身子,跌跌撞撞爬回他肩头,触须耷拉着,连尾刺都没了力气,显然是到了极限。也就是那天,他们才确定,墨磺已经能对付7只普通丧尸了。这才知道他也进化到了二阶。
更特别的是它的能力。普通丧尸的晶核能量稀薄,可墨磺杀死的丧尸,晶核里的能量会翻一倍,像是被它的尾刺锁住了丧尸本源,没让能量散掉半分。就像这次,它解决的6只丧尸,晶核里都裹着双倍能量,握在手里能感觉到明显的沉坠感。
剩下的9只丧尸是他和枭焚川联手解决的,而收集这些晶核的功劳,关键的是墨率,是他收集晶核的速度。
丧尸晶核里的能量会在死后十分钟内随着筋络消解,每次战斗时,墨研秋和枭焚川在前头斩杀,墨率就像道彩色闪电,总能在丧尸倒地的瞬间冲过去,用翅膀精准挑出晶核,眨眼间收入空间。
这次能留下15颗,全靠它在枪林弹雨里钻来钻去,好几次差点被飞溅的碎石砸中,翅膀上还沾着点血污呢。
正想着,窗边传来一阵极轻的振翅声,像细沙落在纸上,几乎要被窗外的蝉鸣盖过。
墨研秋抬眼时,一只巴掌大的彩蝶已停在桌角,翅翼展开时能盖住小半块桌面,上面的磷粉在透过窗棂的光斑里流转,金绿相间的纹路间缀着点点银辉,像谁把夏夜的星子碾碎了粘在上面。
墨率抖了抖翅膀,尾端几片磷粉簌簌飘落,落在桌面上像撒了把碎钻。它细长的触须轻轻晃动,像是在无声地诉说之前的匆忙。
那时在鼎盛广场的杂货铺,丧尸蜂拥而来的势头太猛,他情急之下催发藤蔓,深绿色的藤条如狂蛇般窜出,缠向最前排的丧尸。
可涌来的丧尸太多,藤蔓绞杀时力道没控制好,有两根粗壮的主藤猛地撞向货架,本就松动的木板顿时噼啪作响,轰然坍塌下来。
三根断裂的木梁死死压着三只丧尸,它们的头颅卡在扭曲的铁架间,只露出半块沾着血污的头骨。
墨率当时急得在废墟上空盘旋,蝶足在尖锐的木茬上蹭得发红,却怎么也钻不进那道仅容指尖通过的缝隙,只能眼睁睁看着晶核在里面随之消失,翅尖的磷粉都因焦急蹭掉了好几片。
更可惜的是另外两只。那会儿他和枭焚川被丧尸围在中央,他催发的藤蔓既要格挡又要绞杀,混乱中一根带着倒刺的侧藤猛地抽向两只凑近的丧尸,力道太猛,竟直接将它们的头颅抽得粉碎,灰白的脑浆混着碎骨炸成一团,溅在褪色的海报上。
那时的墨率像道彩色闪电冲过去时,只闻到刺鼻的血腥气,晶核早被碾成了粉末,连带着那点微弱的能量波动都散得干干净净。
它在那片狼藉上盘旋了三圈,翅翼沾了满是血点,最终只能空着空间飞回。
这才有了眼前这15颗晶核。21只丧尸的总数里,6颗终究成了泡影。
墨率轻轻蹭了蹭墨研秋的指尖,翅翼微微耷拉着,像是还在为没能收全晶核而懊恼,触须扫过他的皮肤,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歉意。
墨研秋失笑,抬手用指腹抚过它蜷曲的翅尖,那里还沾着点干涸的血渍,是之前在广场穿梭时蹭到的,还没有擦干净。
“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低声道,指尖感受到蝶翅下细微的震颤,像是被安慰后的雀跃。
这时他看向墨率,视线落在墨率翅翼间那片若隐若现的空间波动上,他不由得想起上个月的事。
那时这小家伙刚突破二级,最直观的变化就是随身空间大了不少,从前只能勉强塞下十二三颗晶核,如今却足有半只木箱大小。
他特意试过把折叠的毯子塞进去,竟还有余裕,将自己的那件苗族旧衣收了进去。
他自小是孤儿,记事起就在孤儿院打转,六岁那年趁乱跑了出来,在山脚下被那位苗族奶奶捡回去的。
老人一辈子没儿女,把他当亲孙儿疼,夜里就着油灯教他认草药,白天带他去溪边捶打靛蓝的土布。
可好日子没过几年,奶奶在他十岁那年就走了,走前亲手把这件衣服交到他手里。
“这是给你留着的成人礼。”他还记得奶奶当时声音轻得像羽毛,枯瘦的手捏着他的手腕,往他怀里塞衣服时,指腹的薄茧蹭得他胳膊发痒,“阿婆绣得大,等你长到十八岁,就能穿了。”
那衣服做得当真宽大,当年套在他瘦小的身上能晃出空荡的弧度。
靛蓝色的土布是用草木染反复浸了七遍的,又在石板上捶打了无数次,如今摸上去厚实挺括,却透着股阳光晒透的绵软,像晒足了盛夏的棉絮。
衣襟和袖口绣着个“秋”字,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接头,用的银线是老人把攒了半年的碎银饰熔了重抽的,细如发丝,在光下泛着冷润的白,像落了片没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