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法外开恩”,根本不是想留她一命,而是不想留下“不顾手足亲情、残害姐妹”的骂名。
而只要自己死在这冷宫里,或是死在去黔州的路上,对外随便安个“病逝”“意外”的名头,李元昭便能既除去了她这个“隐患”,还能留下“仁慈宽厚”的美名。
想到这里,李元舒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原以为自己能忍过冷宫的寒冷与孤寂,能熬到去黔州的那一天。
可现在才知道,她连活着看到开春的机会都没有。
这冷宫里的每一口饭、每一口水,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毒药。
而她,不过是李元昭掌心里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
正如她当初所说的,“好好等着,猜猜我何时会再来取你的性命。”
小宫女紧紧抓着李元舒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三公主,要怎么办才好呢?要……要不要告诉太子殿下?”
李元舒眼中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决绝。
李元昭既然铁了心要让她死,她反倒不想如了对方的愿。
反正她如今已经是这个地步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大不了就是一死,可临死前,她未必不能拉着李元昭一起垫背!
何况,她手里不是一张牌也没有了。
林太医!
当初在父皇寝宫,她看着林太医为父皇把脉时,就觉得这个林太医不对劲。
明明是个男人,却生得一副清俊面容。
尤其那双手,白皙纤细、骨节分明,比宫里最娇贵的娘娘手还要好看。
只是那时,她和郑相仔细查了她的用药,也没发现药方和药渣有什么异常。
直到后来,她派人悄悄跟踪了那林太医近一个月,才发现了真相。
这个林太医,竟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为何要女扮男装混入太医院?
诚然可能因为父皇在内的男人们,天然不信任女子医术,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转念一想,李元昭绝非心善之人,她怎么可能真心延请名医为父皇治病?
说不定,她早就巴不得父皇早点死,就同自己也巴不得父皇早点死一样。
而父皇这几个月的身体状况,就是最大的证据。
明明先前只是头风发作,尚且能处理朝政。
可自从林太医入宫侍疾后,头风病虽然缓解了,但身体竟一日比一日差劲,从起初的吐血昏厥,到后来卧床不起、药石难医,现如今,更是人都快入土为安了。
这般急转直下的衰败,绝非寻常。
他们虽没从父皇的日常用药里查出异样,却在林太医的房中,搜出了大批用来制毒的药材。
其中不少,还是南疆独有的稀罕物。
所以她心中早已断定:这林太医根本就是李元昭从南疆寻来的巫医,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暗中毒杀父皇,好让她自己早日篡夺皇位。
至于当日夜宴为何缄口不言,只因那时她也没有想到,李元昭竟然还留了她一条活路。
她清楚,若当场捅破这件事,自己定会立刻丧命,倒不如暂且忍下,先保性命再说。
可如今不同了。
李元昭既已下定决心要她死,她又何苦再替她遮掩这桩“弑父”的罪行?
可是,她如今被囚禁在这儿,该怎么将消息传递出去。
这时,她看向一脸担心的小宫女。
如今能帮自己传递消息的只有她了。
想到这儿,她脸上突然浮现起一抹愧色。
“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帮我递个消息给一个人,可以吗?”
小宫女忙不迭点头应下,“当然可以,三公主!您要联系谁?”
“先别急着应下。”李元舒轻轻按住她的手,语气沉了沉,“这件事,可能会有危险,搞不好还会牵连到你。”
小宫女却没半分退缩,“三公主,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若不是您,我早就死了!就算是有危险,我也不怕。”
“我当日救你,不过是随口说句话,算不得什么恩情。”
李元舒打断她,语气格外认真,“你要记着,你自己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别为了这点小小的恩情,赌上自己的性命。”
小宫女抿了抿唇,却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三公主,这不是小事。您如今处境这么难,我能帮上忙,心里踏实。您放心,我会小心的,绝不给您添麻烦。”
李元舒闻言,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正在这时,门板被轻轻敲了两下,门外就传来侍卫粗声的催促。
“好了没?别耽误时间了!”
李元舒不再纠结,微微倾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交代着。
说完,她又郑重嘱咐道,“能把消息送到最好,送不到也无妨,我绝不会怪你。量力而行,千万别勉强自己,知道吗?”
小宫女用力点了点头,最后看了李元舒一眼,才提起篮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