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被她牢牢反拧着手臂压在榻上,陈砚清挣扎不得,只能偏过头,略显窘迫道,“放开我……”
李元昭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放开你?”
陈砚清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外面都是龙武军,只要我叫一声,他们立刻就会冲进来。”
“你倒是会狐假虎威。”李元昭有些好笑的瞥了他一眼,随即松开了手。
陈砚清立刻向后撤开两步,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被抓疼了的手臂。
随后,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刻意挺直了腰背,迎上李元昭的目光,试图找回些许主动权。
李元昭看着他这副故作姿态的模样,目光掠过他包扎严实的手腕、脚腕,嗤笑道,“手脚这么快就接好了?”
陈砚清以为她尚不知外界的天翻地覆,一种急于宣告胜利的冲动涌上心头。
“李元昭,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认回了皇子身份,只待三日便在太极殿登基称帝。而你,只是一个弑父谋逆、即将被废黜的罪人!”
他语气里是是掩不住的扬眉吐气。
这一幕,何其熟悉。
像极了李元昭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他,被她绑回羲和宫,因拒绝成为她的面首而命悬一线,最终只能屈辱地跪伏在地,乞求她饶命。
而如今两人身份颠倒,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也同之前的自己一样,不得不求自己放过她。
可谁知李元昭闻言,只是轻蔑地扫过他行动不便的双腿,语调慵懒,“太极殿的龙椅可不是那么好坐的,你这两条瘸腿,爬得上去吗?”
陈砚清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李元昭还不求饶,还不认错,甚至连一句软话都不肯对他说。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吗?”积压的情绪瞬间决堤,他的声音激动,“现在被囚禁在这里的人是你!连你的生死都掌握在我手里!你明不明白?”
李元昭眼神瞬间变冷,“看来,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是真觉得,朕如今就奈何你不得了?”
那一瞬,陈砚清几乎是本能地感到恐惧。
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习惯,是无数个侍奉在侧的日子里,对她威严的本能畏惧。
他攥紧拳头,在心里厉声告诫自己:不要害怕!如今你才是皇子,她只是个待废的庶人。
这自我告诫虽一时压下了害怕之意,却催生出一股更深的无力与恼怒。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边痛恨着她的冷酷与绝情,一边又忍不住被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死死牵动着心神,甚至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放不下那颗为她跳动的心。
僵持之下,胸中翻涌着的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最终压倒了一时的虚张声势。
陈砚清知道李元昭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软了语气,那声在心底盘桓过无数次的称呼脱口而出:“阿昭……”
“阿昭?”李元昭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威压,“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叫朕?”
陈砚清迎着她冰冷的目光,眼神恳切,语气中带着近乎卑微的祈求。
“阿昭,你一定要对我冷酷至此吗?你明知道的……什么皇位,什么皇子身份,我从来就不想要。我唯一所求,不过是能留在你身边而已。”
“是你亲手将我推开的,是你将局面一步步逼到今天这个地步!明明……你本可以顺利登基,我们之间也不必如此……”
李元昭看这样眼前之人,不禁好奇起,他脑子里到底长得什么东西?
难道他真以为,没有他陈砚清,郑文恺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就会甘心俯首,让她一个女子安稳继位吗?
不管有没有他,他们总会想方设法找借口发难,扶植一个傀儡,颠覆她的江山。
他陈砚清,不过是一个恰好出现在权力棋盘上,最名正言顺、也最易于操控的棋子罢了。
陈砚清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情叙事里,继续剖白道:“是你先利用我、欺骗我,将我的一片真心践踏在地。如今我走到这一步,都是你逼我的!可是……”
他顿了顿,捧出了最后的筹码,“阿昭,只要你愿意,我还是愿意娶你,当我的皇后,好不好?”
他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希冀,甚至染上了几分病态的痴迷。
“皇后?”李元昭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股混杂着杀意与荒谬的怒火直冲头顶。
她怒极反笑,问道,“上一个要我当皇后之人,骨灰已经被我扬了,你的骨灰,又想被扬在什么地方?”
陈砚清被她话语中的杀意惊得心头一颤。
他深知以她的高傲,这皇后之位确是折辱,所以慌忙改口,语气愈发卑微:“你若不愿当皇后,那我们便一起登基,并称二圣,共享这天下,好不好?到时候,这天下,依旧是你的……”
说完,他屏住呼吸,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她的回应。
可他发现,可哪怕他已经卑微恳求成这样,李元昭的眼神里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相反,只有面无表情,仿佛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李元昭的耐心已耗尽。
她从不允许别人他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施舍”的姿态来折辱于她。
她直接站起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陈砚清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巨力按倒在地!
几乎就在一瞬间,下半身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啊——!”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羲和宫。
殿外的龙武军听到惨叫声,立刻破门而入。
只见整个新晋的大皇子蜷缩在地上,下半身早已被鲜血浸透,白色的锦袍染成了暗红。
他浑身颤抖着,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而李元昭静静坐在一旁,手上捏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待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所有的士兵都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幻觉出一阵钻心的疼。
他们明明已经收走了殿内所有利器,她是怎么做到的?
直到有人瞥见李元昭左手握着的半块残破瓷片。
像是装膳食的白瓷碗打破后的碎片,边缘粗糙,并不锋利,此刻还沾着血。
要想用这个东西,割下一块肉来,可以想象,要多大的力气。
随后,李元昭面无表情地将手中那团东西,狠狠砸在陈砚清的脸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陈砚清,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被腌了的皇帝?”
陈砚清早已疼得意识模糊,只剩下本能的惨叫。
龙武军士兵们面面相觑,郑相只吩咐过要“看好”李元昭,却没说过她动手时该如何应对,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快!快把殿下抬下去救治!”领头的王中将反应过来,急忙下令。
士兵们不敢耽误,慌忙上前扶起陈砚清,小心翼翼地将他抬了出去。
连带着地上那团,也一并捡起带走。
一时之间,殿内只剩下李元昭。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血迹,缓缓拿起一旁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随后将那帕子随手扔在地上,转身回了榻上,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