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沙粒凝在半空。
沈知意的手还悬在谢临渊喉前，峨眉刺的尖端微微颤动。她没收回武器，也没再逼近，只是盯着他瞳孔里那一瞬闪过的痛楚——不是伪装，是记忆在撕扯神经。
他右手又开始抖，指节泛白，像是攥着一把看不见的枪。
她突然松手，转身从旗袍暗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匣子，屏幕裂了道缝，但信号灯还在闪。这是程野塞给她的量子频段接收器，防水防爆还防监听，唯一的缺点是每次开机都弹出一句“宝贝你又作死了吗”。
这次没弹。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断断续续地跳出来：
**“矿脉共振……辐射超标……快撤离！”**
字迹发红，像是系统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她抬头看向谢临渊，把婚戒残片按上他手腕。银蓝光束再次射出，投影在空中拉出一张三维地图——荒漠、山脊、矿道支脉，最后一条红线直指脚下。结构图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谢氏西北矿区·绝密级。
“这不是时间循环。”她声音很轻，“是空间嵌套。我们没被困在某一天，是被塞进了矿山协议的加密层。”
谢临渊喘了口气，终于能动了。他抬手抹了把脸，太阳穴突突跳着，“你早就怀疑这里？”
“从你每次救人差三秒开始。”她收起接收器，往前走了一步，“你不是在试错，是在重演。你在重复某个已经发生过的结果。”
他没否认。
两人沉默地看向那道裂开的石阶入口，冷光从深处渗出，像是某种机械还在运转。
沈知意率先迈步，靴底踩上第一级台阶时，脚下一滑。
石阶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纹路，像干涸的血迹，又像烧焦的墨迹。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那道纹，墙面突然泛起微光，显出几个残缺的字：
**“……此生不渝……愿共……白首……”**
她冷笑，“这不是婚书，是合同。血写的。”
谢临渊站在她身后，盯着那些字看了两秒，“这是谢家和江家二十年前的联姻协议副本，但内容被改过。原本写的是‘资源共治’，现在变成了‘基因共享’。”
“他们用婚约当密钥，把矿山和胚胎库绑在一起。”她站起身，脱下西装马甲裹住手，“走吧，看看下面埋的到底是矿，还是坟。”
台阶越往下，空气越沉。
每走十级，手腕上的定位芯片就烫一分。到第三十级时，锁骨下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
沈知意停下脚步，刮下一块墙皮扔进翡翠茶盏，倒进半杯冰美式。液体瞬间泛起荧光绿，还冒着细小的泡。
“镭-228。”她抿了一口，眉头都没皱，“谢家深层矿脉特有，半衰期一万六千年。这地方辐射值至少超标三十倍。”
谢临渊接过茶盏看了一眼，“你喝这个干嘛？”
“测试反应。”她把杯子递回去，“顺便提神。你要是不想脑子变慢，建议你也来一口。”
他接过喝了一口，立刻呛了下，“这玩意儿比子弹壳还难咽。”
“习惯就好。”她继续往下走，“毕竟咱们现在走的，可能是你爸当年签完字就炸掉的矿道。”
石阶尽头是一处开阔洞穴。
洞内堆满废弃机械，锈迹斑斑的传送带横贯中央，尽头停着一架军用运输机。机身编号714，驾驶舱玻璃碎了一半，机身上用红漆涂了个巨大的“x”，像是被判定为报废品。
可它不该在这。
沈知意记得谢母日志里提过——714号运输机在二十年前执行秘密任务时失踪，连残骸都没找到。军方记录说是坠入戈壁风暴带，可现在它完好地停在这儿，像被人亲手开进来的。
谢临渊脚步顿住。
他盯着飞机尾翼上的编号，呼吸变了节奏。
“我来过。”他突然说。
“什么？”
“不是循环里，是真实发生过的。”他声音哑了，“那天你也在。你说‘别信父亲’，然后矿井塌了。我拖着你往外跑，可你还是……”
他没说完。
沈知意没接话，径直走向驾驶舱。峨眉刺撬开变形的门，一股陈年铁锈味扑面而来。内壁布满抓痕，仪表盘上残留着几枚血指纹，已经发黑。
她取出舌下芯片，插进主控接口。
屏幕闪了两下，跳出一段音频文件，时间戳显示：2003年9月17日17:58。
谢母的声音响起，断续而急促：
“……他们偷了胚胎库密钥……矿山协议是假的……快毁掉……否则所有孩子都会……变成活体容器……”
录音戛然而止。
沈知意拔出芯片，回头看向谢临渊。他已经跪在地上，太阳穴渗出血丝，右手死死掐着左臂，像是在压制某种本能。
“你还记得多少？”她问。
“记得你倒下。”他咬着牙，“记得江晚舟站在你旁边笑。记得我手里有枪，但我……开不了。”
“为什么？”
“因为协议第三条。”他抬头，眼神发直，“‘若一方违约，另一方继承人将立即激活基因锁’。我怕你变成她。”
沈知意怔住。
她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每次都差三秒——不是故意让她受伤，是怕救得太快，触发某种预设机制。
她转身走向机腹下方。
那里压着一具白骨，被断裂的钢梁贯穿胸口。手腕上戴着金属牌，刻着江氏LoGo和编号：Jw-07。
“第七代实验体。”她低声说，“不是员工，是‘产品’。”
她用峨眉刺挑开金属牌背面，发现夹层里藏着一张微型胶片。放进茶盏的荧光液里一泡，图像浮现——是一份手写协议，标题为《矿山共治备忘录》，落款处有两个签名。
一个是谢父，另一个是江氏前董事长。
但在签名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用血写着：
**“知意之母，死于知情。”**
沈知意手指一紧。
她终于明白母亲车祸那天，为什么行车记录仪会莫名丢失三分钟画面。不是技术故障，是有人用矿山协议的密钥，远程清除了证据。
谢临渊踉跄着走过来，看了眼胶片内容，突然笑了声，“所以你妈不是意外死的。她是发现了这个协议，才被灭口。”
“而你爸。”沈知意盯着他，“从头到尾都知道。”
谢临渊没反驳。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玻璃，割开掌心，把血抹在机舱门框上。一道暗格弹出，里面是一本烧焦一半的笔记本。
他翻开第一页，声音很轻：“这是我妈最后写的。她说，‘夜枭之心’不是武器，是钥匙。能打开矿山地核里的冷冻舱，里面关着三十个被替换的‘孩子’——包括你。”
沈知意猛地抬头。
“江晚舟不是冒牌货。”他看着她，“你们都是真的。双胞胎，出生时就被分开。一个养在沈家，一个送去实验。”
她后退一步，撞上锈蚀的机翼。
脑子里闪过江晚舟那句口头禅：“姐姐的血，是世界上最美的胭脂。”
原来不是疯话。
是认亲。
谢临渊合上笔记本，塞进她手里，“你妈临终前打了三通电话。第一通给你，没人接。第二通给律师，委托你继承全部股权。第三通……打给了这架飞机的调度员，说‘别让714起飞’。”
“但她没成功。”
“成功了。”他指了指机腹下的白骨，“这架飞机没飞出去，是因为她提前切断了燃料系统。可江家还是用备用线路启动了它，运走了第一批胚胎。”
沈知意低头看着笔记本，指尖发烫。
她忽然想起直播时，程野曾用口红色号分析过江晚舟的发言视频，说她每次说谎时，唇色都会偏一个色阶。那次她说“我不是沈家人”时，口红是正红，可系统检测出她体内肾上腺素飙升——她在恐惧，不是说谎。
原来她真的以为自己才是真千金。
两个都被骗了。
谢临渊扶着机翼站起来，声音沙哑：“你要现在毁掉协议吗？”
她没答。
而是走到矿洞角落，用峨眉刺在岩壁上划下一道线，和婚戒残片上的SY-01-JG-7对齐。两道刻痕完美重合。
“协议不是纸。”她说，“是坐标。每一道折痕，对应一条矿道。血色婚书，是整个地下系统的密钥地图。”
她抬头看向洞顶，那里隐约刻着江氏图腾，中间裂开一道缝，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掰开。
“我们不是来找证据的。”她冷笑，“是来收债的。”
谢临渊看着她，忽然问：“你怕吗？”
“怕？”她把茶盏里的荧光液泼向洞壁，绿色痕迹顺着矿脉蔓延，“我等这一天，比你早二十年。”
她迈步走向洞深处，靴底踩碎一片玻璃。
洞壁上的光纹突然全部亮起，组成一条通往地核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