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米收了钱,把肉递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大哥,你这两把椅子不错,那些画册和画稿……我小时候跟我爸学过画画,有点兴趣。你们开个价,我全要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又到旁边嘀咕了一阵。
土耗子回来笑着说:“这两把椅子是海黄的,鬼脸纹骗不了人。”
“我要是送到大红门老周那儿,一把最少一块钱。这些书和画,就当废纸卖,这一车你给两块钱,不过分吧?”
张小米爽快答应:“不过分。”
最后,兄弟俩没要钱,全用肥肉膘抵了。
两人帮张小米把东西装上车,堆了一人多高,笑得合不拢嘴——这些肥肉炼成油,够家里吃上好几个月了。
张小米没再多逗留,拉着满满一车东西,急匆匆往家赶——他得赶紧回去,好好整理这些意外的收获。
张小米急火火地拉着平板车回到家,心里怦怦直跳。这一车东西里,真正让他觉得捡到宝的,就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画稿。
他小心翼翼地把车上的旧画册、书本全都摊开在地上,终于找到了那个破布包——照片就是从那里面掉出来的。
要说张小米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要不是父亲早逝,他根本不用装成学习不好的样子。
母亲虽然逼着他读完高中,但他始终装作一事无成。其实他内心一直渴望上学,父亲始终是他从小崇拜的榜样。
不仅是那儒雅的外表,还有小时候他坐在大学教室后排,看着父亲在讲台上授课时的风采。那时他就暗暗立誓,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小时候,他有幸跟着父亲去过两次副校长家。那位副校长家堂屋里挂着的照片,和刚才在土耗子弟弟车上看到的这张一模一样。
这张照片拍摄于1949年的上海龙华机场,记录的是张大千先生和爱人离开大陆时,几位好友前来送行的场景。
照片上,舷梯上的张大千身着一袭浅灰色长衫,标志性的雪白长髯在微风中轻拂,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沉静如水。
他左手握着一支象牙烟嘴,指尖微微泛着因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他身旁的徐雯波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蓝色西装套裙,乌黑的卷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右手轻轻搭在张大千的臂弯。
她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对未知前途的凝重,却又因身旁人的存在而显得格外安定。
背景里,泛着金属冷光的飞机舷梯和身着制服的地勤人员,无声地昭示着那个离乱的时代。
张小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
几张画稿被一块藏青色旧绢布仔细包裹着,绢布边缘已经磨损起毛,角落里绣着极小的米白色“巨来”篆字绣章——这是陈巨来的私章标识。
布面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樟木香气和微量防虫樟脑丸的痕迹。
绢布与画稿之间夹着一张泛黄的宣纸短笺,约莫十乘十五厘米大小,是张大千1949年赠画时亲笔所书:
“巨来兄雅存,蜀中山水小景,聊记同游之乐。大千谨赠,己丑春。”
字迹洒脱不羁,短笺右下角钤一枚朱色“大千”白文小印。
纸面上有轻微的折痕,边缘还带着些许潮气侵蚀的淡褐色印记。
“这……这真是不得了……”张小米喃喃自语,手都有些发抖。
他仔细数了数,画稿一共十二张,有铅笔绘制的亭台竹石,也有水墨勾勒的峰峦云虚,看样子都是写生稿。每张画稿上都钤着“大千居士”的小印。
父亲在世时曾经说过,那位副校长手里也有三四幅这样的张大千画作手稿。
当时学校想要收购,出价五十元用于学生鉴赏,但副校长没有同意。这话说起来,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得赶紧收拾好。”张小米自言自语着,把车上的画册全都搬进屋里。那几个铜镜虽然是老物件,但都过于残破,他随手把它们堆在屋角。
他决定今晚就把这些张大千画稿传给2016年的吴用。不过现在,他得先准备晚饭。
“小米,这么早就回来啦?”邻居王婶正好从门口经过,好奇地往院里张望。
“哎,王婶,捡了点破烂回来收拾收拾。”张小米赶紧用身子挡住车上的东西,笑着应付道。
等王婶走远,他松了口气,心里盘算着:这些画稿太珍贵了,得尽快传给吴用。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去医院给母亲和淑芬送饭。
晚上从医院回来后,张小米迫不及待地开始整理这些宝贝。
他不仅把张大千的画稿仔细包好,放进大铜鼎里,还精心挑选了一些有价值的画册一起放进去。
“希望能值些钱吧。”他轻声说着,轻轻用那块儿薄木板把铜鼎盖上,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第二天一早,吴用收到这些画册时,起初并没太在意,只觉得这些旧画册装帧颇为精美。
直到读完张小米的信,他才震惊地发现那个不起眼的青布小包里装的竟是张大千的真迹手稿。
虽然对书画市场了解不深,但张大千的名声如雷贯耳。
他立刻上网查询,发现网上对张大千作品的讨论沸沸扬扬,但真正流传在世的手稿却极为罕见。
综合各方信息来看,每张手稿的市场价至少在十万到八万之间。
我的天......吴用盯着桌上摊开的十二幅画稿,手心微微出汗,这要是真的......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钱胖子。在多宝阁刚开门营业时,吴用就提着包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钱叔,胖子还没来?吴用探头问道。
钱胖子正擦拭柜台,见吴用神色匆忙,笑着打趣:哟,这么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得了些东西,想请您给掌掌眼。吴用压低声音。
听说有宝贝,钱胖子连忙将他让进内室。
当吴用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些画稿时,钱胖子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这......这是张大千的......钱胖子戴上眼镜,仔细端详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小吴啊,不瞒你说,我的强项是杂项和瓷器。”
“书画这块,我虽懂些皮毛,但这种级别的东西,我可不敢妄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