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被那句“德国香肠好吃”噎得半天没喘上气来。
他脑子里那幅后山山洞里开出德军潜艇，直捣东京湾的宏伟画卷，“噗”的一声，碎成了漫天飞舞的香肠片。
“我操！”他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何雨柱后脑勺上，当然，是收着力的，“你小子，就不能让老子多美一会儿？”
他随即又兴奋起来，搓着手，在马灯下那副简陋的地图前转来转去，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狼。
“柱子，老赵！你们都过来！”他把两人薅到地图前，用一根被熏黑的树枝在上面戳来戳去，“旅长去总部了，这几天，这支‘尖刀’就归咱们仨管！咱们得抓紧时间，把这锤子抡熟了！”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叫“平安”的县城，唾沫星子喷得老高：“依我看，也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了。咱们就在后山，一比一，给它仿着建一个平安县城！挖壕沟，修炮楼，再让二营三营的兔崽子们扮成鬼子！咱们六个铁王八，四辆运兵车，直接拉过去，真刀真枪地干他一场！”
赵刚的眼镜差点滑到鼻尖上，他扶了扶，急道：“胡闹！李云龙，你这是拿演习当儿戏，拿战士的命当儿戏！步坦协同，步炮协同，哪有你这么搞的？ live ammunition, plex terrain… 一颗炮弹打偏了，自己人打自己人，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怕个屁！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演习多流血，战场上就少流血！”李云龙梗着脖子，眼看又要跟赵刚顶牛。
“团长，政委。”一直没说话的何雨柱开了口。
他捡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灶台。
“打仗，跟学厨一个道理。”他蹲下身，看着两人，“不能刚学会拿刀，就想着去做满汉全席。那不叫本事，那叫糟蹋东西。”
李云龙和赵刚都愣住了，看着他。
“咱们现在，就是刚拿到一口好锅，一把快刀。”何雨柱用木棍点了点地上的坦克和装甲车，“得先练基本功。练切菜，练火候。”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拿过李云龙的树枝。
“我觉着，得分几步走。”
“第一步，练‘腿脚’。坦克手，装甲车司机，都拉出去，就在这后山跑。不求快，就练拐弯，练上坡，练倒车。六辆坦克，四辆车，得练得跟一个人的手脚一样利索。”
“第二步，练‘眼睛’。炮手，机枪手，也别急着打炮。先趴在炮塔里，跟政委的那个‘千里眼’学。练报坐标，练测距离，练快速瞄准。枪炮是长了眼睛的拳头，眼睛不准，拳头再硬也白搭。”
“第三步，才是练‘配合’。”何雨柱的树枝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小圈，“一辆坦克，配一辆装甲车，组成一个小组。坦克在前面冲，装甲车在后面跟。步兵下了车，怎么跟着坦克走，怎么找掩护，怎么互相打手势。这些都得像吃饭喝水一样，练成本能。”
“等这三步都走顺了，咱们再把家伙拉出去，找个没人的山头，真刀真枪地来上一下子。那时候，才是做大菜的时候。”
何雨柱说完，把树枝还给李云光，又退回了角落，像个只是提了点建议的伙夫。
指挥部里，安静得只剩下马灯燃烧的“毕剥”声。
赵刚看着何雨柱，眼神复杂。他肚子里那些关于“分阶段训练”、“小单位合成演练”的军事理论，被何雨柱用“学厨”这个比喻，说得明明白白，而且更透彻，更实际。
李云龙低着头，看着地图上那几个小圈，嘴里不停地叨咕着：“练腿脚……练眼睛……练配合……”
他忽然抬起头，一拍大腿，脸上的狂热被一种更加清明的光亮所取代。
“我明白了！”他一把搂住何雨柱的肩膀，哈哈大笑，“你小子说得对！先练切墩，再练掌勺，最后才能开席！老子光想着吃肉，忘了还得先杀猪了！”
他松开何雨-柱，转身对着帐篷外扯着嗓子就吼：“张大彪！给老子滚过来！”
张大彪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传我命令！”李云龙指着地图，意气风发，“从明天起，咱们‘尖刀’突击队，开始练活儿！一连二连，负责给老子在后山平出几块地来，当训练场！要平得跟姑娘的脸蛋一样！”
“三连四连，去砍木头，给老子做靶子！坦克的靶子，机枪的靶子，还有人靶子，都给老子做得结实点！”
“所有坦克手和司机，天不亮就给老子起来，绕着后山跑圈！谁他娘的敢给老子熄火，中午就别想吃饭！”
“还有你！”李云龙指着何雨柱，“你小子也别想闲着！你就是咱们的总教头！从开车到开炮，从步兵怎么下车到机枪怎么压制，你都得给老子盯着！哪个环节出了岔子，老子唯你是问！”
何雨柱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就是个厨子，可看着李云龙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
得，看来这炊事班的班长，是干到头了。
第二天，整个后山，彻底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地和训练场。
发动机的轰鸣声，战士们的号子声，还有李云龙那传遍了每个山头的咆哮声，汇成了一曲混乱而又充满希望的交响乐。
赵刚拿着一本笔记，跟在何雨柱身后，不停地记着什么。他看着何雨柱用最简单的话，给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战士们讲解着车辆的转向原理；看着他亲手示范，教步兵如何利用坦克的死角进行掩护；看着他制定出的一套套简单有效的训练口令和手势，在队伍里迅速推广开来。
赵刚忽然觉得，何大清同志的传说，或许有了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他不是什么超级特工，也不是元帅的厨子。
他可能，只是在吹牛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本德军的《装甲兵作战纲要》，当成菜谱给念了出来。
而他的儿子，这个叫何雨柱的“傻子”，恰好把它全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