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也就是些罐头、旧衣服什么的,”
陈望摇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惊奇,
“不过,前阵子好像听人说……有人看到老毛子兵拿着那种……带着摇把子的、像是铁盒子电话的东西,也想换!
我的天,那玩意儿谁敢要啊?边民见了都躲着走,碰都不敢碰!”
“带着摇把的电话?”李技术员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你确定?什么样的?仔细说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觉和急切。
陈望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带着点后怕和不确定的样子:
“我也没亲眼见过,就是听人那么一说,像个铁盒子,上面还有线轱辘……具体啥样,也说不清。估计是那些人看花眼了吧?”
他适时地表现出不确定,将信息的来源推给了模糊的“听说”。
李技术员却没有放松,他沉吟片刻,站起身:
“陈望同志,你这个情况很重要!我得立刻回去向领导汇报!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甚至来不及喝完整缸热水,推上自行车就急匆匆地走了。
陈望看着李技术员远去的背影,眼神深邃。
果然,没过两天,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卷着雪沫,停在了合作社的院子外。
车上下来两个人,除了李技术员,还有一位四十多岁、肩章显示是营级干部的中年军官,面色严肃,眼神锐利如鹰。
李技术员介绍,这是团里作训股的周股长。
周股长没有过多寒暄,与老支书和陈望简单握过手后,直接切入主题,语气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陈望同志,你上次跟李技术员反映的情况,我们非常重视。
关于对方军人可能携带通讯设备与我方边民接触的事情,请你再把你知道的,详细地说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陈望心中凛然,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他依旧保持着那份“道听途说”的谨慎,将“听说”来的情况更加详细地描述了一遍,重点描绘了那“铁盒子电话”的模糊特征,以及边民们“不敢接触、纷纷躲避”的反应。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交易、关于自己的网络,只是强调了一个“爱国群众”偶然听闻并感到担忧后,向上反映的情况。
周股长听得非常仔细,不时追问一两个细节。
听完后,他背着手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眉头紧锁。作为边防军官,他太清楚对方制式通讯装备的价值了!
无论是战术参考还是技术研究,都意义重大!
但由部队直接出面与对方军人接触,是绝对不允许的,那是严重的外交和政治事件!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望和老支书,语气凝重:
“老支书,陈望同志,你们反映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这涉及到国防安全!
对方企图用这些敏感物资诱惑我方边民,其心可诛!
我们绝不能让他们的企图得逞!”
他话锋一转,眼神落在陈望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托付:
“但是,我们部队有纪律,不能直接处理这类事情。而你们合作社,是村集体组织,在边境地区活动,与边民接触,合情合理。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再听到类似的消息,或者有边民因为害怕,把换来的东西上交到你们合作社……
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完整无损地交给部队!
这既是保护国家利益,也是保护那些可能一时糊涂的边民!你们合作社,这是在为国防事业做贡献!”
陈望心中大定,他知道,自己等待的“尚方宝剑”和“合法通道”,终于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送到了手上。
他立刻挺直腰板,脸上露出一种被信任和重任激励的郑重表情:
“请周股长放心!我们合作社虽然是搞生产的,但也懂得保家卫国的道理!
只要是涉及到国家利益的事情,我们一定坚决配合部队!
以后但凡有这类情况,我们保证第一时间,原封不动地向部队报告!”
老支书也激动地表态:
“对!周股长,交给咱们合作社,你就放一百个心!咱们绝对不给国家添乱!”
周股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缓和的神色。
他拍了拍陈望的肩膀,语气缓和了许多:
“好!陈望同志,有觉悟!
以后合作社在技术、或者物资上有什么困难,只要是合理合规的,可以跟我们后勤部门提。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嘛!”
一条在“维护国防安全”旗帜下,连接合作社与边境巡逻团的特殊物资通道,就这样在合情、合理、合法的前提下,悄然建立起来。
陈望成功地将最敏感、最危险的环节,转化为最安全、最受保护的环节。
送走周股长,陈望回到仓库,看着角落里那几套用油布仔细包裹、还没来得及“上缴”的野战电话机,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合作社这面旗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用。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时,脑海中的风险导航地图上,一个刺眼的红色光点,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在代表县城的方向骤然亮起,
并且,正以一种稳定的速度,朝着外三道沟逼近!
【警告!检测到高度敌对目标接近!威胁等级:高!建议立刻规避!】
陈望脸上的那一丝弧度瞬间消失,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他望向那条通往县城的、被积雪覆盖的土路,心中警铃大作。
该来的,终究还是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