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余寒还未散尽,陈家厅堂里的炭盆烧得正旺,铜壶里的茶咕嘟冒着热气,氤氲出淡淡的松萝茶香。陈启彦捻着一枚蜜饯,望着坐在对面的儿子,眉眼间满是欣慰。
陈敬源自辽东归来,不过月余,身形挺拔,眉宇间沉着干练,举手投足间竟有了几分运筹帷幄的气度。
陈启彦放下蜜饯,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向身旁的妻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藏不住的笑意。
“敬源,”陈启彦开口,声音温和如春日暖风,
“你如今已是十八的年纪,男子汉大丈夫,当立业成家。先前你在南洋漂泊,爹娘不好提这事,怕扰了你心神,如今你回来了,外面也基本脚跟站稳了,这娶妻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陈氏夫人闻言,连忙接话,拉过儿子的手,指尖抚过他腕上那道浅浅的旧疤——那是他在南洋与海盗搏斗时留下的印记,眼中满是疼惜:
“是啊,儿啊。你这两年在外头吃苦受累,风里来浪里去的,娘夜夜都睡不着,生怕你有个闪失。如今安稳了,便寻个知冷知热的姑娘,成个家,往后也好有人替爹娘照顾你,给你缝缝补补,做些热饭热菜。”
陈敬源握着母亲温热的手,心头一暖。他知道父母的心意,自他归来那日起,便听大姐说母亲便悄悄托了媒人,打听周遭的闺秀,只是一直未曾与他明说,想来是怕他心中不愿。
他垂眸,望着炭盆里跳跃的火苗,火光映在他的眼底,晕开一片温柔的暖意。脑海中倏然闪过去年雪夜,周令仪立在梅树下的模样——藕荷色的棉裙裹着玲珑的身段,莹白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泛红的眼眶里盛着委屈与欢喜,还有那串被她攥得温热的砗磲手串,在雪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漾起一圈又一圈温柔的涟漪,连带着唇边,都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浅笑。
陈启彦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是害羞,便忍不住笑道:
“你这孩子,还跟爹娘藏拙不成?莫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不妨说与我们听听,若是合宜,爹娘便替你去提亲,风风光光地把人娶进门。”
这话一出,陈氏夫人也来了兴致,凑近了些,满眼期待地追问:
“是啊是啊,可是哪家的姑娘?是城里张大户的千金,还是你王伯伯家那个知书达理的侄女?前几日张媒婆还跟我说,张大户的女儿生得花容月貌,针线活更是一绝……”
“娘,不是她们。”陈敬源抬眸,打断了母亲的话,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清朗,带着几分郑重,又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欢喜,“爹娘,儿子心里,的确有个意中人。”
“哦?”陈启彦来了精神,身子微微前倾,眼中满是好奇,
“是谁家的姑娘?竟能入得了我儿的眼?”
陈敬源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日雪夜的欢喜与郑重,都融进这一句话里:
“是周先生的女儿,令仪。”
“周怀仁表叔?”陈启彦与陈氏夫人皆是一愣
“只是你俩好像差了一个辈分啊”陈夫人思考了一下
“不过也没什么事,毕竟都是远房亲戚了”陈启彦连忙道
陈敬源点了点头,语气愈发温柔:“周先生于我有传道授业之恩,当年若不是先生接济,我怕是连私塾都进不去。令仪她……温婉贤淑,聪慧善良,性子又通透,待人真诚。儿子自少时便心悦于她,只是那时年纪尚小,不敢妄言。此番从南洋归来,我也打算向周先生禀明心意,先生若是应允,待年底从南洋回来,便与令仪完婚。”
陈氏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忍不住拍着手道:“怀仁表叔的千金!那姑娘我见过,去年来周家坝时参加过乐游山上元节的灯会,远远瞧过一眼,生得俊俏伶俐,眉眼间透着一股灵气,性子又好,跟你最是相配不过!怀仁表叔为人正直清廉,教出的女儿定然错不了,这门亲事,娘一万个满意!”
陈启彦亦是颔首,眼中满是赞许,捋着颔下的短须笑道:
“表叔饱读诗书,为官清正,是个难得的好人。你若能得他青睐,娶他的女儿为妻,是你的福气。你既有此意,需得先去问问,若是能成那便是再好不过。聘礼之事,爹娘定会替你操办得风风光光,绝不让周家小瞧了去,也绝委屈不了令仪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