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十点，深空科技设计部。
阮糖刚结束一场小组会议，回到自己的工位。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桌面上，将她养的那盆多肉照得晶莹剔透。她打开电脑，准备整理刚才讨论的设计修改意见。
邮箱图标上显示着未读邮件的数字：3。
她习惯性地点开。第一封是行政部发的下午茶预定通知，第二封是主美转发的行业资讯，第三封......
发件人是一串乱码似的字母组合：xuanwo_2023@freemail.。主题栏只有两个字：看看。
阮糖皱了皱眉。垃圾邮件？但垃圾邮件通常会有更夸张的标题。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
正文是空白的。
但附件里有三张图片。
她移动鼠标，双击了第一张。
照片加载出来的瞬间，阮糖的手指僵在了触控板上。
画面是在某个高档餐厅的包间，水晶吊灯的光线柔和。江沉和秦薇坐在窗边的位置，桌上有精致的餐具和红酒瓶。拍摄角度是从侧后方，能清晰看到两人的侧脸。
照片里的秦薇正微微倾身向前，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似乎在说什么。而江沉则端着红酒杯，目光落在杯中的液体上，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第二张照片，场景换到了一个看起来像艺术展的开幕式。江沉和秦薇并肩站在一起，面前是一幅巨大的抽象画。秦薇的手似乎快要碰到江沉的手臂，两人的距离很近。照片的拍摄时机抓得刚好，看起来就像秦薇在轻声对江沉说话，而江沉在倾听。
第三张照片，是在某个商务酒店的走廊。江沉和秦薇面对面站着，秦薇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递给江沉。走廊的光线有些暗，但能清楚看到两人都在微笑——秦薇笑得很明亮，江沉的嘴角也有微微上扬的弧度。
三张照片，三个不同的场合，三个看起来无比“自然”的互动瞬间。
但阮糖看出来了——这些照片的拍摄角度都很刻意。
第一张故意选了秦薇倾身、江沉低头的角度，营造出一种“亲密交谈”的氛围；第二张利用视觉错位，让两人的距离看起来比实际更近；第三张则捕捉了递文件的瞬间，秦薇的手和江沉的手几乎碰到一起。
每一张照片都经过精心挑选和抓拍，每一张都在暗示同一件事：江沉和秦薇关系匪浅。
阮糖盯着屏幕，感觉办公室的空调突然变得很冷。她握着鼠标的手有些发颤，心跳却异常平静，像是掉进了某个深不见底的冰窟。
“糖糖？”旁边工位的同事探头过来，“下午茶你想订什么？杨枝甘露还是......”
同事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阮糖的脸色。
“你没事吧？脸色好白。”
阮糖猛地回过神来，迅速最小化了邮箱窗口。她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我要杨枝甘露吧，谢谢。”
同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转回了自己的电脑前。
阮糖重新点开邮箱，盯着那封邮件。发件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十三分。匿名邮箱，空白正文，只有三张照片。
这是什么意思？警告？示威？还是单纯的恶作剧？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最终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她将邮件移到了一个新建的文件夹里，命名为“参考资料”，然后关掉了邮箱。
但那些画面已经刻在了脑子里。
中午吃饭时，阮糖罕见地没有和周铭他们一起。她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机械地吃着饭，味同嚼蜡。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沉发来的消息。
江沉： 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讨论星光沼泽的优化方案。
很公事公办的语气。阮糖看着这条消息，又想起照片里江沉和秦薇“相谈甚欢”的画面。
她回了个“好的”，然后放下手机，继续吃饭。餐盘里的西蓝花被她用筷子戳得稀烂。
“一个人吃饭？”
阮糖抬头，看到林月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林月今天来深空科技谈一个合作，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
“月月。”阮糖勉强笑了笑。
林月敏锐地察觉到好友的情绪不对：“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阮糖摇摇头，叉起一块被戳烂的西蓝花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突然说：“月月，如果有人发匿名邮件给你，里面是你......在意的人和其他人的照片，你会怎么办？”
林月的动作顿住了。她放下筷子，表情严肃起来：“具体什么情况？”
阮糖简单描述了一下邮件内容——隐去了江沉和秦薇的名字，只说是在意的人和另一个异性的照片，角度看起来很亲密。
“匿名邮件？三张不同场合的照片？”林月皱眉，“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拍的。角度刻意是什么意思？”
“就是......”阮糖组织着语言，“比如明明是两个人在正常谈事情，但拍摄角度选得很刁钻，看起来就像在亲密交谈或者......”
“懂了，”林月打断她，脸色沉了下来，“有人想挑拨离间。照片是真的，但传达的信息是假的。老套路了。”
她盯着阮糖：“是谁？江沉和谁？”
阮糖没想到林月直接猜中了，一时语塞。
“除了他还能有谁让你这么在意？”林月翻了个白眼，“说吧，照片里另一个女的是谁？秦薇？”
阮糖默认了。
林月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听着糖糖，这事儿不简单。第一，拍这些照片的人跟踪了他们不止一次，才能在不同场合抓到这些‘瞬间’。第二，特意选在凌晨发给你，就是想打你个措手不及，影响你白天的状态。第三，不署名不留话，只发照片——这是最阴的，因为不构成直接威胁，你都没法报警。”
她握住阮糖的手：“你现在怎么想？”
阮糖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我知道那些照片是刻意拍的。江总和秦小姐确实在一些场合见过面，谈工作或者参加活动，这很正常。但是......”
她咬了咬嘴唇：“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还是很难受。”
“废话，换谁都难受。”林月拍拍她的手，“但重点是你相信谁？是相信这些来路不明的照片，还是相信你认识的那个江沉？”
阮糖想起雨中的那把伞，想起披在肩上的外套，想起会议上他投来的信任目光，想起他笨拙却真诚的关心。
还有游戏里，“chen”两年如一日的陪伴。
“我相信他。”她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那就对了。”林月松了口气，“不过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邮件还在吗？转发给我，我认识一个做网络安全的朋友，让他帮忙查查源头。”
“这......不太好吧？”阮糖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对方都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了，你还客气什么？”林月瞪她，“这不是吃醋不吃醋的问题，这是有人在暗中搞事情。今天能发照片挑拨离间，明天能干出什么谁知道？”
阮糖被说服了。午休结束后，她悄悄把那封邮件转发给了林月。
下午三点，阮糖准时来到总裁办公室。
敲门前，她深呼吸了三次，调整好表情。
“进。”
江沉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阮糖推门进去，发现办公室里不止江沉一个人——周铭也在，正和江沉讨论着什么技术参数。
“阮糖来了，”周铭抬头打招呼，“正好，关于星光沼泽的光粒子渲染，我有个新想法......”
讨论持续了四十分钟。阮糖努力集中精神，但眼角余光总会不由自主地瞟向江沉。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技术图纸。阳光从侧面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清晰的轮廓线。
和照片里那个端着红酒杯、与秦薇“相谈甚欢”的江沉，判若两人。
“阮糖？”江沉突然出声。
阮糖回过神：“嗯？”
“你走神了。”江沉看着她，眼神里有探究，“不舒服？”
“没有，”阮糖赶紧摇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江沉默默看了她几秒，然后对周铭说：“今天就到这里。你刚才说的那个算法，写份详细报告给我。”
“好嘞。”周铭收拾东西离开，临走前还对阮糖眨了眨眼——他最近察觉到这两位之间的气氛微妙，乐见其成。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江沉站起身，走到咖啡机旁接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在阮糖面前的桌上。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但没有继续工作，而是看着阮糖。
“出什么事了？”他问，声音比平时温和。
阮糖捧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她该问吗？直接问“你和秦薇是什么关系”？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最终，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
“江总，”她抬起眼，直视江沉，“如果有人......拍了你的一些照片，角度选得很刻意，想要误导别人，你会怎么处理？”
江沉的眉头微微蹙起：“什么意思？”
“就是......”阮糖斟酌着词句，“比如你在正常谈工作，但有人从特殊角度拍照，让画面看起来像在谈别的事情。如果有人用这种照片来做文章，你会怎么办？”
江沉的表情严肃起来。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有人给你发了这种照片？”
阮糖心里一惊——他太敏锐了。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我只是假设。”
但江沉已经得到了答案。他的眼神沉了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几秒钟后，他开口，语气很冷：“是秦薇。”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阮糖握紧了咖啡杯。
“照片里是我和她？”江沉继续问。
阮糖默认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窗外的云朵缓缓飘过，在两人之间投下流动的光影。
“阮糖。”江沉突然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我和秦薇，只有必要的商务往来。所有会面都在公共场合或有第三方在场。如果有任何照片让你产生误会，我道歉。”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请你相信，那些照片想要传达的意思，不是真的。”
阮糖看着他。江沉的眼神很坦荡，没有闪躲，没有心虚，只有一种被冒犯的冷意，和一丝......担心？
担心她误会？
“我相信你，江总。”阮糖轻声说。
这是真话。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确实难受，但冷静下来后，她选择相信这个在雨中把伞倾向她、会记得她喜欢喝甜牛奶、会在她熬夜时发来简单问候的男人。
江沉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阮糖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
“这件事我会处理。”他说，“你不用担心。”
“江总......”
“还有，”江沉打断她，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自然，“以后如果有这种事，可以直接问我。不用自己乱猜。”
阮糖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点点头：“好。”
离开办公室时，阮糖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那些照片带来的阴霾并没有完全散去，但至少，她没有选择自己闷在心里胡思乱想。
回到工位，她打开电脑，又看了一眼那个“参考资料”文件夹。
然后她打开游戏，给“chen”发了条消息。
琉璃糖： 今天有人想让我误会一个人。我差点就上当了。
几秒钟后，回复来了。
chen： 那你误会了吗？
琉璃糖： 没有。我选择相信他。
chen： 很好。
chen： 真正的信任，不会被几张照片动摇。
阮糖看着这句话，突然笑了。她关掉对话框，打开设计软件，准备继续工作。
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好。
而城市的另一个角落，秦薇看着电脑屏幕上“邮件已送达”的提示，端起红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
“好戏，”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