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逻辑，莫名其妙……”莱温斯挂断了电话。
“但话又说回来，赫斯特将军之前不是没要全部联络系统，只要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大队’的联络系统吗？”在职业素养的催促下，叶戈尔开始尝试套取情报，“要是您能给我提供一下番号，或许我的工作就能减轻很多，可以直接把一两台设备送过去……”
“你能保证不泄密吗，勤务兵？”
“当然。”叶戈尔脸不红心不跳地保证道，“绝对不会！”
“很好，我问问……”莱温斯接通了电话，简单问过两句后便挂断，“记录员那边说部队番号什么的他们没记。”
“啊？”
“主要是赫斯特将军是临阵挑的人选，而他的演讲内容又过于……震撼。”莱温斯说，“所以在震惊之下记录员就疏忽了。”
“这，这样啊……”
“但话又说回来。”从旁边路过的通讯兵忽然说，“好像他现在机动装甲上的设备，就能直接连接上前线那些大队队长的通讯频道，所以根本用不着这些东西。”
“慢着。”莱温斯非常困惑，“机动装甲上搭载的一台小型通讯设备就能做到这些全部的功能，那这些这么多的傻大个无线电设备要了干什么用？”
“不知道，这个得问鲁多洛夫。”通讯兵说，“是他批准后勤大量生产这些东西的。”
“呃……”莱温斯想了又想，说，“既然能批准这种设计的东西，他当初是怎么有脸提后勤致胜的……”
“我说莱温斯。”麦考斯军需部长忽然从一旁凑了过来，“既然赫斯特跑前线去了，你又是他的副手，那是不是说你现在是代理总指挥了？”
“好像是哎。”莱温斯愣了两秒，“慢着，我怎么就成总指挥了？”
“他算是拍屁股走人了，留下的这都什么烂摊子……”副参谋长马森问，“这个情况，现在我们该干嘛？”
“我想想。”莱温斯捂住额头，“……对了，我们要延续赫斯特的计策！”
“啥？”马森又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没看见他有留下来什么计划？”
“我个人认为那是因为你们不够理解他的思想。”莱温斯坚定地说，“他绝对是个深思熟虑的人，但他需要外出征战才能完全发挥自己，但直接彻底定死计划又不利于地位较低的下属更改，所以他会悄悄透露他计划的一些碎片，然后由我们拼凑起来……”
“呃，你确定？”
“确定！”莱温斯说，“你们听我说，他的真正战略目的是……”
［世界历1924年4月12日，距尤恩-赫斯特死亡还有35天］
“老毛姆元帅阁下曾说过，世上勤奋而聪慧的人才只存在少数，不足以支撑整个军队运转。”卡洛斯参谋官对希诺说，“因此才在军中设立制定战术的参谋与执行战术的主将两个职位。”
“然后呢？”希诺问。他翡翠色的大眼睛紧盯着眼前这个参谋官。
卡洛斯已在东线服务了数年。他是个标准的参谋，狡猾的老狐狸——无论对于敌手还是对于盟友来说都是如此。
“参谋的品德是懒惰而聪慧，主将的品德则是勤奋而忠厚……或是说，愚蠢，懂得老实听令，一丝不苟地执行计划。”卡洛斯参谋官挑了挑眉毛，“如果过于聪明，最糟糕的是自以为是的聪明，就会显得，喧宾夺主。”
“所以你反感这位新来的长官吗？”希诺保持着怪异的微笑。
“不，一点都不反感。帝国军衰落的原因是军队里挤满了既懒惰又愚蠢的废物东西，他相比之下要好上很多。”卡洛斯以耐人寻味的语气说，“他只是不太稳定……我认为他可能既聪慧又愚蠢，既勤奋又懒惰，就是这么回事。”
二人正说着，一个人影从军帐中显现。
“啊啊……早上好。”浅睡四个小时的尤恩，强忍着想睡回笼觉的欲念，从床上直起身来，穿上军服走了出来，想要透透气，“这里有24小时营业的早餐店吗？我想凌晨三点应该不太可能吃得上早饭……”
“24小时营业的‘早餐店’……”卡洛斯指了指旁边的棚子，“厨房里还有根胡萝卜。”
“怎么老是只剩萝卜之类的，我又不真是兔子。”尤恩小声抱怨着走开了。
“看吧，他似乎总是把心思花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卡洛斯无奈地耸耸肩，“机动装甲怎么开，部队伙食怎么整……这都不是身为将官该思考的事情。”
“据说他还特别喜欢抢参谋的活儿，然后把贴身参谋当勤务兵使。”希诺也说，“可怜的小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无疑是一种暴政，军事独裁！”卡洛斯宣泄着自己的不满，“依我来看，他没接受过专业训练，根本没有指挥集团军的能力，最多指挥师级单位。”
“但我觉得，从上任以来，他指挥得挺好来着。”希诺不解地说，“你有什么特别的见解吗？”
“他不是作为集团军指挥官在指挥！”卡洛斯用手比划道，“他的指挥……更像是把所有麾下的师长，甚至旅长一脚踹开，然后身兼数职，同时代任所有师，乃至旅级单位的指挥责任！”
“那岂不是说明他很会精准把控方向来着？”
“但他是军团长，这根本就不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内！”卡洛斯辩解道，“是他的战绩很漂亮，可如果这么做了，就是在打破……规则，规则就是规则，这样做是在否定其本身，会出大问题！”
“你们在说什么呢？”左手端着一盘炖土豆，右手又端着一杯咖啡的尤恩走了过来。
“原来还有一盘剩下的土豆啊。”卡洛斯好奇地问：“我记得咖啡豆的库存不是在储物室吗，你是怎么在厨房泡上的？”
“很简单，这似乎是锅炉里的煤灰。”尤恩晃了晃杯中的黑色液体，“我只是单纯想折磨我自己，好让我快速清醒……顺便研究一下活性炭的吸附作用。”
“但这也太伤身了吧？”希诺说。
“你说得对，这些玩意儿根本就不能吃，咖啡喝起来像百草枯平替，土豆也是——我总算知道为啥它能剩在食堂了。”尤恩动手把“咖啡”浇给了旁边的小花，然后又把土豆倒进了路边的田鼠洞里。
“煤渣味的咖啡配上机油味的炖土豆……这些东西还是过于工业化了，对人类来说为时尚早。”
“军队的伙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希诺直摇头。
“没关系，我之前还吃过更差的。”尤恩揉了揉肩膀，“去指挥室，我现在需要你汇报战况，卡洛斯。”
“……是，长官。”
众人一路来到指挥室，卡洛斯摊开地图：“我们的部队基本阻止了敌军突出部的扩张。但之前有说过，敌军部队从两侧延展，打算与前方部队配合，腹背夹击我军战线。”
“是想要包饺子来着……”尤恩观摩着战线，“但可惜弄巧成拙，本来应该是饺子皮的自己成了饺子馅。”
“现在他们还正在努力地试图从突破口运送物资进入突出部，意图重新发动进攻，大概就在这个部位。”卡洛斯指着105旅的缺口，“他们用上了不少运输车，大部分还是马匹在运送。”
“怎么能让他们得逞？那就对这里进行炮击。”尤恩用铅笔指着地图，“动物肯定会因此受到惊吓，造成运输困难。”
［另一边，罗斯诺夫军临时指挥部］
“怎么还没有成功完成战线的穿插……”一夜未睡的萨斯诺夫焦急地说，“前线部队还没有撕开第二个突破口吗？”
“这……依照前线战报，似乎是没有。”叶洛夫参谋官说。
“太糟糕了。”萨斯诺夫揉着眼睛说，“继续往突出部中输入物资和军队，加大力度，打穿敌方战线！”
“萨斯诺夫大人，前线能用的军队几乎都被塞进去了！”亚科夫迟疑地问，“后备部队的物资运输也很受帝国炮击的影响……真的还要继续这样吗？”
“不然呢？”
“帝国军正在猛攻缺口处，想要补上缺口，进行包围，那时我们前线的军队就会岌岌可危。”叶洛夫劝谏道，“我建议还是由机动装甲部队掩护大部队，从突出部中撤离比较好！”
“撤离？”萨斯诺夫惊愕地说，“你要我们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缺口，让这一切努力归零？”
“目前看来这是最优选择……”
“对面只有四万兵力，四万！”萨斯诺夫指着防线缺口，“把数倍于他们的后备兵力部署在缺口处，不惜一切代价，我要他们把守住这个缺口！”
“恐怕这还不够，阁下。”叶洛夫踌躇不定地说，“我们，必须以其他方式分散帝国军的注意力！”
“你是说……”
“原计划是东南两方同时造成突破，使帝国军溃退。”叶洛夫建议道，“但就现在情况，我们需要改变战略，用东部兵力牵制帝国军，然后从南部直插敌营中心！”
［帝国军东线司令部］
“敌方出现了最新的动向，有人数极多的部队向这边靠拢……”接收完电报后，莱温斯参谋官非常震惊地说，“他们一股脑地全部部署在了这个战线的缺口处，因为兵力过多，尤恩的合围计划也被迫陷入了僵局。”
“而对面也因兵力重心偏移，彻底失去了继续进攻的锐气。”一旁的格里高尔参谋官又说，“然后就……形成了这种极其弱智的锤头鲨形突出部。”
“仗是这么打的吗……”莱温斯非常无语。
“真亏他们能想出这种攻击阵型，既没有进攻的锐利，又没有防守的坚韧，更不方便后勤物资的运输。”马森唏嘘道，“应对这种局面的最好方式就是拖，他们脆弱的后勤肯定撑不了几天，到时候整个突出部就会崩盘。”
“呵……胜利，易如反掌。”站着的莱温斯靠着椅子坐了下来。
“报告，南线驻守的前哨军队传来消息。”传令兵忽然跑了进来，“另一支罗斯诺夫的军队，从南部高速逼近了！”
“什么，这么快？”莱温斯有些惊讶。
“他们似乎是全速赶来的。”传令兵说，“以那种速度，似乎是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自己的负重与补给品！”
“不带补给全速赶来……在总指挥还没回来之前，有点麻烦。”马森皱着眉头说，“他们打起仗来都这么愣头青的吗？”
“但我们在南部方向部署的兵力同样薄弱，估计无法有效阻挡、防御住他们的攻势！”格里高尔咬着指甲说。
莱温斯沉静下来：“不要着急，容我想想对策……贸然进行这种战术，肯定是有什么额外的打算。”
“……想出来了吗？”
“有了。”莱温斯规划道，“他们舍弃如此多的物资进行全速行军，极有可能是在指望通过掠夺沿途帝国军的补给点进行补给。本质是以战养战，构成物资循环。”
“和我想的差不多。”马森说，“但机械化程度不高的他们，移动最快的也就是那些老式的骑兵。”
“而在重机枪面前……”莱温斯玩味地说，“再怎么民风彪悍的游牧民族也要变得能歌善舞起来。”
“指望敌军状态不佳从而取得胜利，是一种轻敌的心态。”格里高尔摇摇头，“我们不该这样大意。”
“无妨，听起来很美妙，但是现实可不会如他们的愿。”莱温斯说，“通知司令部南线那边的指挥官，让他负责带领前线部队有序撤离，记得搬干净补给点中的物资——搬不了就销毁！”
“以局部焦土战术拖垮敌军供应……原来是这样。”格里高尔指着地图说，“但在那六个师来之前，兵力不足依然是我们最为巨大的缺陷，诸位。这个可是我们面临的最大也是最现实的问题。你有办法解决吗？”
“当然有，而且，我想这也是赫斯特将军计划的一部分。”莱温斯神秘地说，“也许我们并不需要多么专业的士兵，只用一些人拉过来镇场子……”
“你是说，那些训练营里的预备军？”
莱温斯点点头，说：“传令下去，秘密地把那些训练营里的部队调集过来，顺便再调集一些机动装甲部队……我们来玩上一场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