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蓬江自治县委常委会讨论决定:陈大安同志任城关镇副镇长。经县公安局党组会议研究决定:陈大安同志任城关镇派出所长。
陈大安捏着刚打印出来的任命文件,指尖在“城关镇副镇长”那行字上反复摩挲,纸角都被蹭得发毛。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响着,他却觉得这声音比任何时候都顺耳——四十出头的人了,从派出所副所长熬到副镇长兼所长,这步跨越,足够让他在老街坊面前挺直腰杆。
他掏出手机,第一个拨通了张大财的电话。听筒里刚传来“喂”的一声,陈大安的笑就漫到了嘴角:“大财,忙啥呢?你那卤菜馆今晚别关太早,我订个包间。”
张大财在那头顿了顿,随即笑骂:“你兄弟准没好事,是不是又想蹭我家卤猪蹄?说吧,叫上谁?”
“还有小芳,”陈大安故意卖关子,“今晚这顿我请,有大喜事宣布。六点,开怀畅饮,别迟到。”
挂了电话,陈大安对着镜子理了理警服领口,肩章上的四角星花在镜子里闪着光。他想起13年前刚从警校毕业时的幼稚面孔,到现在的成熟刚毅。如今身份变了,肩上的担子也重了,但这份踏实劲儿,倒跟当年没差多少。
傍晚六点,陈大安提前十分钟到了大财卤菜馆。馆子开在城关镇老街上,门脸不大,木招牌上的“大财卤菜”四个字被油烟熏得泛着油光,却透着一股子烟火气。张大财正蹲在门口洗猪脑壳,看见他来,手里的猪脑壳一扔就迎上来:“哟,兄弟——不对,现在应该叫陈镇长了!”
陈大安笑着拍他胳膊:“少来这套,还是叫大安顺口。小芳呢?”
“刚给她打电话,说在来的路上,估计堵车。”张大财引他往二楼包间走,楼梯拐角处挂着幅十字绣,绣的是“财源广进”,“你这任命下来,可是咱们镇的大新闻,上午我去菜市场,卖豆腐的王婶都跟我打听你呢。”
包间里摆着张圆桌,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小菜:凉拌海带丝、卤花生、拍黄瓜,都是下酒的爽口菜。张大财把菜单递过来:“你点,今天你是主角。”
陈大安摆摆手:“就按你家招牌来,卤猪蹄、卤肥肠、酱牛肉,再来个青菜豆腐汤,够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酒要本地的高粱酒,不搞茅台。”
两人刚坐下,包间门就被推开,豆小芳拎着个帆布包走进来,额头上还带着点薄汗:“路上碰到个老太太找不着家,送她到居委会,来晚了。”她看见陈大安,眼睛一亮,“听说哥升官了?恭喜啊!”
豆小芳把帆布包往椅子上一放,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刚还跟文化站的小李说,以后咱们镇的治安,有你盯着,更放心了。”
陈大安端起茶杯跟她碰了一下:“还给哥鬼扯这些啊。”
说话间,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了。卤猪蹄冒着热气,油亮亮的裹着酱汁,一上桌就飘来股浓郁的卤香。张大财拿起酒瓶,给陈大安和豆小芳各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里晃了晃,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来,第一杯,祝大安兄弟升官!”张大财举起酒杯,“以后你就是咱们镇的父母官之一了,祝贺祝贺。”
陈大安也举杯,跟他和豆小芳的杯子轻轻一碰,仰头喝了一大口。高粱酒辛辣醇厚,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他心里发慌:“放心,我陈大安别的不敢说,不欺负老百姓,这点底线还是有的。”他放下酒杯,夹了块猪蹄,“你这卤菜馆以后没人敢在你这儿闹事。现在我兼着派出所所长,这话还算数。”
张大财笑着点头:“上次要不是你,我这馆子说不定早就黄了。”他也夹了口菜,“不过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副镇长兼所长,两边的事都得管,可得注意身体,别太累。”
豆小芳喝了口酒,放下杯子说:“大安哥,你现在管的事多了,我们喝酒的时间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我们可以争分夺秒啊。来!两个哥哥,一起举杯,干了。”
陈大安立刻应下来:“镇上司法调解这一块,你就加入进来吧。反正你的律师证是通过的,全镇也只有你一人,又没有其他人和你竞争,只有几个法律工作者,他们没有竞争力的。”
三人边吃边聊,话题从镇上的事说到各自的家常。张大财说最近卤菜馆生意不错,打算再雇个服务员;豆小芳说想扩大成立一个法律工作室,就做在政府旁边。
酒过三巡,陈大安的脸微微发红,话也多了起来。他想起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在偏远的乡镇派出所,条件艰苦,一个月都回不了一次家。如今在城关镇,又升了职,总觉得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其实我也没别的想法,”陈大安端着酒杯,眼神有点飘忽,“就是想让咱们城关镇越来越好,老百姓出门放心,日子过得舒心。”
豆小芳看着他,轻声说:“大安哥,你能这么想,就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现在有些干部,只想着自己的乌纱帽,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张大财也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前阵子我家附近的老李,家里漏水,找物业没人管,找居委会也推三阻四。要是都像你这样,老百姓也不用这么难了。”
陈大安放下酒杯,语气坚定:“以后你们要是碰到这种事,尽管找我。能解决的,我肯定帮着解决;解决不了的,我也会帮着往上反映。我既然当了这个副镇长,就不能辜负这个头衔。”
夜色渐深,卤菜馆里的客人渐渐走光了,只剩下他们这一桌。服务员进来问要不要加菜,张大财摆摆手说不用了。三人又喝了一会儿,酒瓶见了底,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陈大安站起身,踉跄了一下,被张大财扶住。“没醉,我没醉。”他摆摆手,眼神却很亮,“今天谢谢你们俩来陪我,以后有事,随时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