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规洞深处那尊搏动的“石胎”带来的心悸还没平复,望水在贵阳遭遇的憋屈和绝望,又像块湿泥巴糊在胸口。
地上是人贩子,地下是吃人的洞,这世道,好像就没给老实人留条活路。
可我不能塌。疑似娘留下的布条和那摊干涸的血迹,像针一样扎在眼里。我必须回到洞中去探个明白。
再次下到圆规洞底层,绕过那尊兀自搏动、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石胎”,我找到石胎背面那条隐蔽的裂缝。上次发现的碎布和血迹就在这儿。裂缝里吹出的风,带着股难以形容的腥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火纸钱烧过的灰烬气。
我侧身挤了进去。
里面不是想象中向上的坡道,而是一条陡然向下、近乎垂直的狭缝,得用后背和脚蹬着两边岩壁,一点点往下蹭。岩壁湿滑冰冷,长满了厚厚的、摸上去像死人头发一样的苔藓。越往下,那股香火灰烬的味道越浓,还混杂着陈年棺木腐朽的闷味。
向下蹭了约莫十几丈深,脚终于踩到了实地。
眼前是一条异常宽阔、却低矮得必须弯腰才能通行的天然隧道。隧道四壁和顶棚,布满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凹坑,每个凹坑里,竟然都放着一具蜷缩起来的、已经干瘪发黑的骷髅!这些骷髅形态各异,有的双手抱头,有的蜷缩如婴孩,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这哪里是洞穴,这分明是个巨大的、埋在地下的万人冢!
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令人窒息的尸尘和那股诡异的香火味。我头皮发炸,汗毛倒竖,只能硬着头皮,在这片尸骸的甬道里弯腰前行。每走一步,都感觉有无数双空洞的眼窝在黑暗中盯着我。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隧道变得宽敞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
空洞中央,竟然有一条漆黑如墨、寂静无声的地下河缓缓流淌。河岸两边,散落着一些残破的、像是某种古老祭祀器皿的陶罐碎片。
而最让我心惊的是,在河岸边松软的淤泥上,我看到了几行清晰的、凌乱的脚印!脚印不大,像是女人的!还有一道深深的拖痕,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河水里!
是娘吗?她在这里被拖下水了?
我冲到河边,河水黑得看不到底,散发着一股刺骨的阴寒。我正盯着河水发毛,突然,原本死寂的河面,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不是冒泡,是像煮开了一样翻滚!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大吸力从河心传来,差点把我拽进去!
我连滚带爬地后退,只见那沸腾的河水中,缓缓浮上来几具肿胀发白、穿着不同年代破烂衣服的尸首!它们眼窝空洞,嘴巴大张,手臂却直勾勾地伸出水面,朝着我站的方向,像是在无声地呐喊和索命!
水鬼!这河是聚尸河!
我魂飞魄散,沿着河岸没命地跑。可无论我怎么跑,那沸腾的河水和吸力如影随形,水里的浮尸也越来越多,仿佛整条河里的死人都被惊动了!
就在我快要被逼到绝境时,我发现岸边岩壁上有一个极其隐蔽的、被一块形似墓碑的扁石半掩着的洞口。洞口边缘,用尖锐物刻着一个歪扭的箭头,指向洞里!箭头的旁边,还用木炭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里带着三点的符号(和之前留下的三点符号一致)!
是娘?她又给我指了生路?
我使出最后的力气,搬开那块沉甸甸的石头(那石头冰凉刺骨,上面似乎还刻着模糊的字迹,像块真正的墓碑),钻了进去。洞口在我身后合上,那沸腾的河水和阴冷气息才在瞬间被隔绝了。
洞内是一条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向上倾斜的甬道。
甬道两壁,刻满了密密麻麻、无法辨认的古老字符和图案,透着一股庄严肃穆又诡异非常的气息。
我顺着甬道往上走,越走,那股香火灰烬味越淡,空气反而变得清新干燥起来。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腿都快断了,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自然光!
我激动地冲过去,发现光芒来自一扇被藤蔓和泥土几乎完全封死的、人工修葺的石门。我用力推开石门,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我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我正站在一个长满荒草的山坡上,回头望去,出来的洞口隐蔽在一个土坎下,洞口形状规整,竟似一个标准的六边形!像是……某种古老的墓道出口?
我仔细辨认四周,心里猛地一惊!这里……是大包!
就在薄刀地包旁边,和薄刀地包一字排开!距离狗落洞、双胞洞也就几百米远!这个六边形洞口,毫不起眼地藏在一片灌木丛中。
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个规整得过分的六边形洞口,绝非凡物。
它和山下那些天然形成的洞穴入口截然不同,更像某种有着特定用途的通道出口。那些留在洞中的线索,为何会指向这个出口?她是从这里出来的,还是……进去的?
这个“大包”山体内部,是否也隐藏着与圆规洞、量角器洞相连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毕竟那天娘来薄刀地包摘豆角,会否也顺便到大包呢?这个六边形洞口的旁边,就有我家的一坡地。
六边形洞是通往另一个未知世界的起点,还是连接所有谜团的中心节点?
我站在夕阳下,回望那个幽深的六边形洞口,心中波澜起伏。探索远未结束,反而指向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