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来得毫无征兆。
前一刻还是晴空碧海,下一瞬,白茫茫的雾墙便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连海浪声都被吞没。
“能见度不足三丈!”了望哨声音发颤,“罗盘……疯转!”
云织站在“伏波号”船头,指尖捻起一撮雾气——微凉、带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是蜃气。”她沉声道,“但被人动了手脚。”
玄圭快步上前,手中磁针罗盘果然疯狂打转。“归墟之力干扰了地磁。”
“不只如此。”云织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几粒荧光孢子,“雾里混了‘幻梦菇’的孢子,吸入者会产生幻觉。”
话音未落,船尾突然传来惨叫!
一名水手挥刀砍向同伴,双眼赤红:“有鬼!甲板上有鬼!”
“制住他!”云织疾喝,同时咬破指尖,将血滴入腰间玉佩。
灵泉空间应念而开!
她心念一动,甲板缝隙中骤然钻出无数细如发丝的夜光藤,藤尖分泌清凉汁液,随风飘散。吸入者神智瞬间清明。
“大人!左舷发现敌舰!”
云织眯眼望去——雾中隐约浮现船影,却在眨眼间消失无踪。
“他们在用雾隐身!”陈骁握紧刀柄,手背青筋暴起。
“不是隐身。”玄圭盯着海面,“是折射。他们涂了特殊涂料,让船体与雾融为一体。”
云织忽然笑了。
“那就让他们现形。”
她猛地跃上桅杆横索,双手高举,灵泉之力如潮涌出!
“醒!”
整片海域骤然亮起幽蓝光芒!
原来她早命人将荧光海藻孢子撒入水中。此刻被灵泉激活,海面如同铺开一张巨大光网,敌舰轮廓在光中无所遁形——三艘黑帆船呈品字形包抄而来,船首图腾幽光闪烁。
“开炮!”
伏波号侧舷火炮齐鸣。炮弹精准命中一艘敌舰船腹,木屑纷飞。
可诡异的是,那船竟未沉没,反而缓缓“愈合”——断裂处钻出黑色藤蔓,迅速编织成新板!
“又是活木!”陈骁怒吼。
“别管船!”云织厉声,“盯住人!”
话音未落,敌舰甲板上跃下数十道黑影,落地无声。为首者身披残破锦袍,脸上覆着青铜鬼面,周身缠绕黑雾,如活蛇游走。
“赤枭!”陈骁脱口而出,“东海第一海盗,三年前就该死了!”
赤枭缓缓抬头,鬼面下传来沙哑笑声:“云织……你终于来了。”
他抬手,黑雾凝成锁链,猛然抽向伏波号主桅!
战斗在浓雾与蓝光交织中爆发。
伏波号水兵训练有素,结阵迎敌。可赤枭麾下海盗动作诡异,关节反折、力大无穷,竟似非人!
“他们被傀儡蛊控制了!”玄圭一戟挑飞两人,低喝提醒。
云织心头一凛——和北境战场上的怪物一样!
她闪身避开一道黑雾锁链,袖中甩出三枚种子。种子落地即爆,化作带刺藤蔓缠住三名海盗。藤刺注入灵泉精华,傀儡蛊竟被逼出体外,化作黑虫惨叫逃窜。
“有效!”她精神一振。
可赤枭似乎早料到此招。
他猛地撕开胸前衣襟——皮肉之下,赫然嵌着一块龙脉晶核!晶核跳动如心,黑雾源源不绝涌出。
“你父兄的血,养了这颗心三年。”他声音忽男忽女,似多人同语,“现在,轮到你了。”
云织瞳孔骤缩。
父亲战死那夜,尸骨无存,只寻回半块染血的军牌……难道他们的血,真被炼成了这怪物的力量?
愤怒如岩浆冲上头顶,但她强行压下。
学者本能让她冷静分析:龙脉晶核需活体承载,赤枭已是容器,弱点必在连接处!
“玄圭!攻他左肋第三根骨缝!”她高喊。
玄圭会意,长戟如电刺出。
赤枭冷笑,黑雾凝盾格挡。
可就在盾成刹那,云织猛地扑向船舷,双手插入海水!
“起!”
海面轰然炸开!
数十条荧光海藻藤蔓破水而出,如巨蟒缠住赤枭双足。藤蔓分泌强酸,腐蚀黑雾,直逼皮肉。
赤枭闷哼一声,身形踉跄。
玄圭长戟趁机贯入他左肋!
“呃啊——!”
赤枭鬼面崩裂,露出一张苍白人脸——剑眉星目,竟有几分儒雅,只是双眼无瞳,只剩两团旋转黑雾。
他低头看着胸前贯穿的长戟,忽然笑了。
“你赢了……但娘娘……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他身体剧烈膨胀!
“退后!”云织一把拽住玄圭跃回主船。
轰——!
赤枭自爆,黑雾裹挟碎片席卷半空。
伏波号甲板被腐蚀出数个大洞,水兵哀嚎倒地。
云织顾不得伤员,冲向爆炸中心——那里,一枚令牌静静躺在焦土上。
她拾起令牌,手微微发抖。
正面刻“青梧”二字,背面却是玄鸟衔珠徽记——前朝皇室专属!
“他认得我母亲……”她喃喃道。
玄圭脸色铁青:“赤枭本名萧彻,是前朝水师副将。二十年前护送公主出海后失踪。”
云织猛地抬头:“公主?我母亲是公主?!”
玄圭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大晟开国时,前朝末帝幼女失踪。朝廷宣称病逝,实则流落民间……嫁给了你父亲。”
海风骤冷。
云织攥紧令牌,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她不是寒门孤女,而是前朝遗脉!
难怪青梧步步紧逼——他们要的不是归墟,是复国!
清理战场时,陈骁从赤枭残骸中翻出一本皮册。
“大人,这是他的航海日志!”
云织翻开,字迹潦草如狂草:
五月十七,抵蓬莱岛。娘娘赐‘海神兵’胚胎三具,以龙脉晶核饲之。
六月初三,试炼成功。噬魂榕+人血+归墟水,可造无敌战船。
六月十五,云织必至迷雾群岛。设伏,诱其入局。
最后一页,画着一座海岛简图,中央标着“归墟祭坛”,旁边小字注:娘娘居所,禁地勿近。
云织手指抚过“娘娘”二字,心头五味杂陈。
母亲不仅活着,还在主导这一切?
“她在利用青梧?”玄圭低声问。
“不。”云织摇头,“她在对抗他们。你看这页。”
她指向日志夹层——一张薄如蝉翼的桑皮纸上,用米汤写着隐形字:
吾女见字,速毁海神兵。归墟之力不可控,青梧欲借汝血脉开门。切记:心不动,则门不开。
云织眼眶发热。
母亲在警告她!
“蓬莱岛……离这里多远?”她问。
陈骁立刻摊开海图:“顺风三日航程。但大人,那是死地!传说岛上毒瘴弥漫,鸟兽绝迹。”
“那就带防瘴药。”云织收起日志,眼神坚定,“还有,备一艘最快的快艇。”
“您要亲自去?”玄圭皱眉。
“青梧以为我在追他们。”她嘴角勾起冷笑,“其实,我要去见我娘。”
当夜,云织独自立于船尾。
月光下,她取出母亲留下的银线云纹旗,轻轻摩挲。
“你说归墟吃心……”她低声自语,“可若我的心,早就碎过千百次,它还能吃掉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
玄圭递来一件油布包:“防瘴服,内衬涂了灵泉萃取液。”
云织接过,忽然问:“你早就知道我身世,为何不早说?”
“因为时机未到。”他目光深邃,“你母亲留下三道考验:识破活船、击败赤枭、看懂隐形字。只有全过,才有资格踏上蓬莱。”
云织怔住。
原来每一步,都是母亲设的局。
“她怕你冲动赴死。”玄圭轻声道,“更怕你……恨她抛下你。”
海风拂过,云织眼中泪光一闪而逝。
“我不恨。”她将旗帜系在腰间,“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她为何选择大海,而不是我。”
远处,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银,洒在翻涌的海面上。
仿佛一条通往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