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当吴长生说出这两个字时,鬼手那只浑浊的独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一股,名为“希望”的光芒。
这百年来,鬼手寻遍天下名医,耗尽了无数天材地宝,甚至,还抓过几个招摇撞骗的所谓“炼气士”,用尽了酷刑,也没能解掉体内的奇毒。
鬼手,早已心死。
可眼前这个青年,那句平静的“可以”,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鬼手那颗,早已沉寂的,求生之心上。
“好!”鬼手从椅子上,霍然站起,那只机关手臂,因为激动,发出一阵“咔咔”的轻响,“先生,请随我来!”
鬼手按动机关,打开了书房里一道隐藏的暗门。
门后,是一间,更为僻静的石室。
石室之内,没有了那些繁杂的机械,只有一排排,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珍稀药材的药柜,和一张,由整块寒玉雕琢而成的,冰冷的石床。
“这里,是老夫平日里,用来压制毒性的地方。先生,需要老夫,如何配合?”鬼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与期盼。
吴长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步走到鬼手面前:“伸手。”
鬼手依言,伸出了那只,布满皱纹的左手。
吴长生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鬼手的脉搏之上。
吴长生闭上眼睛,一缕精纯的、属于“退凡境”的真元,悄无声息地,顺着指尖,探入了鬼手那早已枯败的经脉之中。
片刻之后,吴长生睁开眼,眉头微蹙。
“先生……”鬼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中的,不是毒。”吴长生平静地说道。
鬼手一愣:“不是毒?那是什么?”
“是‘蛊’。”吴长生淡淡地解释道,“一种,以修士死前的冲天怨气,混合其毕生精血,再辅以七十二种毒虫,炼制而成的,活物。”
“这‘尸蛊’,早已与你的心脉,融为一体。平日里,靠吸食你的生机为生。每逢月圆之夜,阴气最盛,它便会苏醒、躁动,啃食你的五脏六腑,所以,你才会,如万蚁噬心。”
鬼手听得,遍体生寒。
困扰了自己百年、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奇毒”,竟是一条,活生生的,虫子?
“那……那可还有救?”鬼手的声音,都在颤抖。
“有。”吴长生点了点头,“但过程,会很痛苦。而且,需要你,绝对的,信任我。中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动用自身内力反抗。否则,尸蛊受惊,窜入你的脑中,那,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老夫,信先生!”鬼手咬了咬牙,没有丝毫犹豫。
对于一个在死亡边缘,挣扎了百年的人来说,任何一丝希望,都值得用性命去赌。
“好。”吴长生指了指那张玉床,“脱去上衣,躺上去。”
鬼手依言,解开了上身的衣物,露出了那副,一半是枯瘦肉身,一半是冰冷机械的,古怪身躯。
只见,在鬼手左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一片巴掌大小的、蜘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清晰可见。那纹路,甚至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着。
鬼手躺在玉床之上,寒玉的冰冷,让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吴长生走到床边,伸出右手,轻轻地,按在了那片黑色的纹路之上。
“要开始了。”
吴长生提醒了一句。
随即,一股精纯、磅礴、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真元,从吴长生的掌心,缓缓渡入。
这股真元,对于鬼手那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来说,如久旱逢甘霖。
但对于那只尸蛊来说,却是,无法抗拒的、最顶级的美味佳肴!
“嘶——!”
那片黑色的蛛网纹路,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它疯狂地,朝着吴长生手掌的方向,汇聚而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猛地,从胸口传来!
鬼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只完好的独眼,瞬间布满了血丝。牙齿,将嘴唇,都咬出了血。
但鬼手,死死地,记着吴长生的嘱托。
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吴长生看着鬼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此人,能在鬼市,创下如此大的名头,果然,不是常人。心性之坚韧,远超凡俗武者。
吴长生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两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就是现在!”
吴长生的眼神,陡然一凝。
就在那团黑气,被真元,彻底引诱至皮肤表层的那一刹那。
吴长生左手的两根银针,如两道闪电,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团黑气的首尾两端,将其,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吼——!”
一声无形的、充满了怨毒与痛苦的嘶吼,在两人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那团黑气,疯狂地挣扎起来,想要逃回鬼手的心脉深处。
但,为时已晚。
吴长生的手中,又多了一柄薄如蝉翼、寒光凛凛的小刀。
手起,刀落。
没有半分犹豫。
一道精准的、寸许长的口子,出现在了鬼手的胸口。
没有鲜血流出。
因为刀锋之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真元,早已将伤口,瞬间封住。
“出来!”
吴长生低喝一声,右手掌心,真元猛地,向外一吐!
“噗!”
只见,一条通体漆黑、形如蜈蚣、长着一张扭曲人脸的古怪虫子,竟是从那伤口之中,被硬生生地,逼了出来!
那尸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便要破空而去。
吴长生早有准备,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一个早已备好的、盛满了特制药液的玉盒。
手腕一翻,玉盒打开,一股巧劲发出,那条黑色的尸蛊,便被不偏不倚地,直接打入了玉盒之中。
盖上盒盖,整个石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鬼手,躺在玉床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但鬼手,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股,盘踞在自己体内百年、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阴冷与剧痛,彻底,消失了。
鬼手看着那个,正不紧不慢地,用一块白布,擦拭着手中银针与小刀的青年,那只浑浊的独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敬畏与感激。
“先生……大恩不言谢。”鬼手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躺着吧。”吴长生淡淡地说道,“你的诊金,还没付。”
鬼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
自己这条命,便是最好的“诊金”。
“从今往后,但凡先生有所驱使,老夫,万死不辞。”鬼手郑重地说道。
吴长生点了点头,将那只封印着尸蛊的玉盒,收了起来。
“我只要,我该知道的。”
“关于‘仙’的一切。”
鬼手挣扎着,从玉床上坐起,对着吴长生,深深一拜。
“先生,请稍候。老夫,这就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