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他四家仅仅是铺面不翼而飞相比,吴家遭受的打击堪称毁灭性的——赖以生存的盐湖与储备盐仓竟一同消失!这损失远非金钱可以衡量,简直是动摇了他吴家的根基!
吴家主在看过城中盐铺的惨状后,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外的盐仓。
当亲眼目睹那排青砖仓库不翼而飞,原地只留下一列整齐得诡异的深坑时,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仿佛被人当胸重击,踉跄着倒退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不......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仍不死心,又坐上马车向盐湖而去。
然而,最后一丝希望也在抵达盐湖的瞬间彻底破灭。
昔日波光粼粼的湖面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宛如大地上的一道狰狞伤疤。
吴家主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向后栽去。
“家主!”
“快扶住家主!”
随从们慌忙上前搀扶,这才没让他当场晕倒在地。
吴家主靠在随从身上,面如死灰,望着那片吞噬了他吴家一半底蕴的深渊,嘴唇不住颤抖,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随从安慰道:“家主,想开些,这兰州县的盐湖没了,咱们还有松平县的盐湖,那个盐湖可比这个更大。”
听到随从的劝慰,吴家主浑浊的眼中总算恢复了一丝神采。
是啊,松平县那个更大的盐湖还在,吴家还不至于山穷水尽。
可转念一想,这兰州县的盐湖不仅意味着白花花的盐,更是吴家几代人积累的根基。
如今凭空消失的不仅是钱财,更是吴家在医仙谷立足的底气。
想到这里,他胸口又阵阵发紧。
望着眼前这片死寂的废墟,想到往日里盐工们忙碌的身影、往来不绝的运盐车队,吴家主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强撑着站稳身子,声音沙哑地对随从吩咐:“先回兰州县的宅子。让盐湖的吴管事,还有那个守仓库的老李头,立刻来见我。”
吴家兰州县的宅子里,当吴家主见到盐矿吴管事和守盐仓的老李头时,吴家主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
“废物!一群废物!吴家主暴跳如雷,指着跪在地上的二人破口大骂,“好端端的盐湖怎么会塌?那么大个盐仓怎么会飞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他越说越气,竟然将手里的茶杯砸向吴管事:“我吴家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眼睁睁看着家业被毁的吗?”
盐湖吴管事和老李头跪在地上,浑身筛糠般发抖,除了喊冤,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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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那最初的惊涛骇浪般的愤怒与难以置信稍稍平复,残存的理智促使五位家主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各自在兰州县购置的宅邸,紧急召见了留守此地的亲信管事。
他们急需从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中,找出这匪夷所思事件的缘由。
钱家宅邸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钱家主眉头拧成了疙瘩,沉声问垂手侍立的管事:“最近这兰州县里,可曾发生过什么异乎寻常之事?无论大小,细细想来!”
那管事绞尽脑汁,将近期县内事务在脑中过了数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谨慎回道:“回家主,小的仔细思量过,近来县内……确实未曾听闻有何特别之事。”
至于今日慕容晴在仙源堂前施展神通、救治谷民的消息,他们这些因铺子失踪而焦头烂额的管事,自然是无暇关注,也一无所知。
“不过……”管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言语间有些犹豫。
钱家主目光一凝,追问道:“不过什么?休要吞吞吐吐,知道什么,速速道来!”
管事心一横,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将街面上的流言禀报:“回家主,今日……今日街头巷尾都在疯传,说这是……是‘祖师爷显灵’,降下‘天罚惩戒’……”他说完便深深低下头,不敢去看家主的脸色。
这话,如同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了钱家主的心底最深处。
他脸色瞬间铁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厉声驳斥:
“荒谬!纯属无稽之谈!”
“什么天罚?定是有人在此装神弄鬼,混淆视听!”
然而,呵斥的声音越大,似乎就越想驱散心底那不受控制蔓延开的一丝寒意。
他可以不信这些流言蜚语,却无法解释眼前这超乎常理、绝非人力所能为的景象——那整齐得诡异的深坑,那连根拔起、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整座建筑,无一不在无声地挑战着他数十年的认知。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孙家、赵家、唐家以及吴家,相似的对话也在上演。
各位家主从自家管事口中听到了几乎相同的“祖师爷显灵”之说,反应也出奇地一致:先是厉声否定,继而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惊疑与沉默。
这一夜,兰州县这几座富丽堂皇的宅院注定灯火通明。
五位家主虽身处不同府邸,却同样心绪难平,被巨大的损失和那令人不安的传言反复煎熬,难以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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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亥时的医仙圣境万籁俱寂。
江东阳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赶回,径直敲响了他师父槐风长老的房门。
槐风刚宽下外袍准备歇息,听闻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见竟是本应在百里之外的四弟子,脸上难掩惊愕:
“东阳?你不是随太师叔祖微服私访去了吗?怎会深夜在此?”他的声音因意外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师父,出事了!”江东阳气息未平,也顾不上礼节,连忙将他们如何在兰州县仙源堂发现药材以次充好、克扣分量,太师叔祖如何当机立断彻查,最终揪出赵明德与钱贵勾结牟利、中饱私囊的经过,坐诊大夫也分了利,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一遍。
一向性情沉稳、言语不多的槐风长老,听着徒弟的叙述,脸色先是凝重,继而涨红,最后竟气得声音发颤。
瞬间化身成了暴脾气的霍山,怒声斥道:“好个狼心狗肺的赵明德!当年他父母缠绵病榻,家中一贫如洗,是薛老见他识字伶俐,心生怜悯,一手提拔他做学徒。薛老退隐时,说他虽然没有卖身契在圣境,但人品不错,也有管事才能,众长老听了薛老的建议,才将管事之位交给他——这就是他回报恩情的方式?”
他越说越怒:“还有那些坐诊大夫!圣境传授他们安身立命的医术,给他们体面的身份,他们却联手蛀空仙源堂的根基,将祖师爷济世救人的训诫践踏在脚下!这般行径,与禽兽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