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决定立刻撤退。
萧辰一把将还瘫在地上的王尼乐甩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拉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了飞机。
眼见派出的人失了手，阎神脸上倒也没见多少意外，只是目光沉沉地盯了我许久。
他的视线太过直接，像一根无形的钉子，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让我感觉芒刺在背。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
他到底是想龙傲天死，还是不想？
说想吧，可我总感觉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那种非要取我性命的狠厉。
那感觉与其说是杀意，不如说是一种纯粹的恶意，就好像我这人碍了他的眼，他非要给我添堵使绊子，存心不让我好过。
可要说不想吧，他手下的那些死士可是招招致命，毫不含糊。
好几次我都差点儿真的嗝屁在他们手里。
他怎么就能那么肯定，我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不会真葬送在他手里呢？
这赌得也太大了吧。
我们登机的时候，下方的战局也逐渐明朗。
阎神的人眼见我们撤离，似乎也失去了主心骨，不再拼死猛攻。
此消彼长之下，我们的人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将他们稳稳压制。
萧辰显然是后怕得不行，上了飞机后立刻拿出通讯器下令：“辰字部所有队员交替掩护断后！敌人撤退后不必再追，迅速分散到各飞机上返回总部！”
随后他便冲进驾驶舱，以最快的速度启动飞机，驶离这片是非之地。
王尼乐被他这么一路颠簸，早就难受得不行了。
一被丢到座位上，他便立刻扒拉着旁边的垃圾桶吐了个稀里哗啦。
看到他这副德行，一想到刚才出场的时候，我也是这副窝囊模样，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好在被这么一刺激，王尼乐总算是缓过神来了。
他又恢复成之前那副碎嘴子的样子，拉着我喋喋不休地讲了起来：“门主啊，刚才可吓死我了。我本来藏得好好的，结果看到你被枪指着，魂都快吓飞了！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打晕了一个落单的倒霉蛋，抢了枪爬到树上，可瞄了半天就是不敢开枪。”
我想象了一下他抱着枪在树上瑟瑟发抖，内心天人交战的模样，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我忍不住吐槽道：“你傻啊，不用非得一枪爆头啊。以你的枪法，打断他的手腕不就行了。只要能拖延几秒钟，萧辰就赶过来了，你也不用背这么大的心理包袱。”
王尼乐却摇了摇头，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
他认真地看着我：“我想过，但是只要不是一击毙命，就存在变数，没办法保证你的绝对安全。我不敢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承担不起。”
想不到这傻孢子居然能说出这么暖心的话来。
我愣住了，心里那点感动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他接下来的话给噎了回去。
他掰着指头数落道：“虽然你这人毛病一大堆，胆小好色还心眼多，平时懒得要死，就知道使唤我们，一言不合还喜欢仗势欺人……但是吧，人还是挺好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我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你大爷的，说我的缺点都可以列成一二三四五了，优点就这么一句简单带过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地就想喊萧辰过来给他松松筋骨。
结果左右望了一眼，才记起他正在驾驶舱里开飞机。
王尼乐条件反射地脖子一缩，捂着脑袋嘟囔着：“你看你看，又来了吧，我就说你喜欢仗势欺人吧。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又要找萧辰揍我了。”
我被他气笑了，指着他道：“你给我品品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这个情商，也就是我脾气好，换个人早让你知道社会的险恶了。”
我向前探了探身子，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威胁道：“来，现在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我的优点也列个一二三四出来。说不出来，今天这事咱俩就没完！”
王尼乐苦着脸想了半天，憋得满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我脸色越来越黑，他干脆心一横，破罐子破摔。
他嚷嚷道：“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哪里好，反正，反正就是很好！以前所有人都让我努力，让我做得更好。只有你跟我说，别太勉强自己，实在不行就放弃。”
他飞快地瞥了眼我的神色，小声补充着：“虽然这可能因为你本来就是个爱摆烂的人吧……但是，从来没有人会这么跟我说。所以，我不想让你有事。”
果然，在武力威慑下，情商还是有了显着的提高。
这小子说的话都好听了许多。
我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真诚地建议道：“以后跟人家说话，就不要说前面那些铺垫了，直接说‘但是’后面的内容吧。可千万别整什么先抑后扬，说不定还没等你‘扬’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招呼上拳头了。”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脸呆萌。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忍不住一乐，忽然就释然了。
我笑着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要真变得那么会说话，那就不是真正的你了。”
就像他刚才对我的那些评价一样，有好的，有坏的，这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要是人人都为了迎合别人而改变自己，大家都变得一模一样了，那这个世界该多无聊。
我话锋一转，问他：“现在要是再让你动手杀人，你还敢不敢？”
王尼乐的表情又变得纠结起来，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
我提出了一个假设：“比如你潜入人家的地盘被发现了，也许下一秒别人的子弹就要打到你头上。”
“啊？”王尼乐毫不犹豫地答道，“要真是那样的话……那肯定得还手啊，保命要紧！”
我又问：“那换一种情况，如果危险的不是你，而是我。就像刚才那样，我又被人用枪指着脑袋，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呢？”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那当然得杀了他。”
我满意地笑了。
“很好，这就够了。”我看着他，神色柔和了些许，“我不需要你成为一个杀人机器，下不了手的时候也不用勉强。你只要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你自己，其次，是保护好我。”
王尼乐有些发懵地看着我，嘴巴微张，似乎还没从我这前后矛盾的话里绕出来。
我朝他伸出手，郑重地宣布：“子字部首领的位置，我觉得你已经足够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