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理查德正深陷在一场混乱的梦境中——梦里他在无尽的文件海洋里游泳,而波利·哈特则骑着一把扫帚在他头顶盘旋,不断向他投下更多标着字样的文件,就在他快要被文件淹没窒息时,一阵尖锐而持续的声音刺破了梦境。
是w.U.A.内部紧急通讯的专属铃声,众人口中戏称的夺命连环call。
理查德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狂跳,睡眠带来的迷糊瞬间被肾上腺素驱散,肌肉记忆让他条件反射地开始快速套上作战服,同时一把抓过床头柜上仍在尖叫的通讯器按下接听键。
这里是古德曼。他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但语气已经切换到职业化的紧绷状态。
通讯器另一边传来彼得·马丁慌张又疲惫的声音,背景音嘈杂混乱,隐约能听到警报声和喊叫声:理查德!谢天谢地你接了,刚刚研究院爆发了裂缝,三级警戒事件!虫母她趁乱跑进裂缝里了!你们是抓住她的人,要小心她报复!我——
电话突然中断了,只剩下忙音,理查德的心沉了下去。
他迅速系好靴带,抓起配枪和战术腰带,冲出卧室的同时用力敲响了隔壁班尼的房门:班尼!紧急情况,五分钟内装备好门口见!
没有等待回应,他转身冲向阿海的房间,假身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如同精致的人偶,c国此刻是白天,阿海的本体显然正在同济堂忙碌,理查德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凝聚起阿海教给他的,在极端紧急情况下呼唤本体的简单术式。
他轻轻将手指点在假身眉心,低声急促道:阿海!研究院出事了,裂缝爆发,虫母逃脱了!
假身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后空洞的眼睛骤然聚焦,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变得凝重:我知道了,我先紧急安排堂内事务,一分钟就来。说完,眼睛又短暂地失去了神采。
理查德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到班尼已经全副武装地冲出房间,脸上还带着睡痕,但眼神警惕:理查德哥哥?怎么回事?
研究院裂缝爆发,虫母跑了,彼得刚来的紧急通讯,没说完就断了。理查德语速极快,你去叫醒郑严和内斐丽特,我们在地下车库集合。
五分钟后,一辆经过改装的w.U.A.越野车咆哮着冲出据点车库,冲向城市远郊的研究院,车内气氛凝重,理查德驾驶,阿海坐在副驾,快速而简洁地向后座的班尼、郑严和内斐丽特说明了情况。
哇哦,虫母逃脱,这可真糟糕,内斐丽特皱眉,她被研究了这么久,对w.U.A.的仇恨肯定很深,至少我不会对囚禁我的人彬彬有礼。
卓雷先生傍晚去的,现在联系不上吗?班尼担忧地问。
阿海脸色阴沉:他的私人通讯器无应答,彼得的通讯中断前也没提到他。这无声的不祥预告让每个人的心都揪紧了。
郑严始终沉默着,但理查德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灰色的眼眸中专注,显然在分析状况。
越是靠近研究院,空气中的能量波动就越发紊乱和不祥,远远地就能看到研究院上空笼罩着一层诡异的紫色薄雾,多个探照灯的光柱在雾气中疯狂扫动。
研究院外围已经拉起了严密的警戒线,w.U.A.士兵们面色紧张地守卫着,验明身份后,车辆被放行进入内院。
眼前的景象堪称灾难,研究院主楼的一侧墙壁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紫色如同血管般在豁口边缘搏动——那是一个刚刚稳定下来但并未完全闭合的裂缝,破碎的建材、烧焦的痕迹、凝固的绿色粘液以及尚未干涸的血迹遍布地面。
满地都是伤员,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和文职人员惊魂未定地蜷缩在角落,由士兵们保护着,w.U.A.的军医和护士们正在伤员中穿梭,进行紧急处理,令人略感欣慰的是,许多伤员的伤口上都能看到熟悉的碧绿色药膏——同济堂的药再次发挥奇效,将许多人从濒死线上拉了回来,虽然他们依旧伤重,但至少性命无忧。
彼得·马丁站在一辆被掀翻的装甲车旁,正强打精神,声音沙哑地指挥着士兵们分组排查、清除可能残留的异族,并试图建立一道临时隔离带将那个裂缝豁口封锁起来,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制服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污。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另一边。
卓雷站在一片狼藉中,他惯常佩戴的虎面具此刻已破碎一角,露出的半张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怀疑,他手中紧握着那把造型古朴的九环宽背大刀,刀身厚重,刃口闪烁着寒光,此刻更是不时跳跃着危险的蓝白色电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刀身上还沾染着未曾擦拭的异色血液,他周身的气势凌厉逼人,与平日那个沉稳老实的护卫判若两人。
他的对面,华鉴静立着,身穿干净的白大褂,在周遭的混乱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面色异常凝重,指尖夹着数张明黄色的符纸,更多的符箓无风自动,如同拥有生命般环绕在她周身缓缓旋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她并没有看卓雷,目光反而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那个裂缝豁口的方向,眉头紧锁,仿佛在极力感知或对抗着什么难以察觉的事物,那种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焦头烂额的意味?
......你必须给出解释!卓雷的声音压抑着怒火,用的是c国语,你的行为根本无法用巧合来解释!为什么裂缝爆发时你恰好在最核心的区域?为什么你用暗器阻止我第一时间封闭能量泄漏点?
华鉴并不看他,只是冷冷地回应:卓雷先生,你的指控毫无根据,我当时只是在普通地做我的工作,和我一起在裂缝中心的还有其他两人,怎么你就只盯着我一个不放?而且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你处理裂缝,动机呢?你说我用暗器,证据呢?
那两人连最基本的魔法都不会用!卓雷怒斥,我亲眼看见了,他俩在出事时第一反应是逃跑,但你却盯着我不放,在我处理裂缝的时候,我觉得你不对劲,一回头就看到你抬起手,然后我就浑身一麻,倒在地上被虫子淹没,如果不是有父亲送的护身法宝我现在已经被虫子吃光了!
彼得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赶过来试图劝架:卓雷先生!华鉴!冷静一点!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必须先处理——
马丁中尉!不要拦我!卓雷罕见地态度强硬,死里逃生的惊险让他有些失去理智,甚至用刀柄尾端猛地一震地面,一道细微但强劲的雷光呈扇形扩散开来,逼得彼得不得不后退几步。
卓雷切换回b国语,声音洪亮,确保周围不少人都能听到:这女人刚刚的表现非常不对劲!我怀疑她与这次袭击有关,甚至可能是奸细!
彼得大惊失色:这不可能!卓雷先生,华鉴是我的未婚妻,她的背景经过严格审查!他试图解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为难,一方面是他深爱的、家族认可的未婚妻,另一方面是刚刚率领同济堂弟子用丹药救了大量伤员的重要盟友,他陷入了两难境地,只能尽可能地劝说: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我们可以等事情平息后调查……
而另一边,从卓雷拔刀开始就似乎心不在焉的华鉴,此刻终于将目光从裂缝方向收回,缓缓聚焦于卓雷身上,她依旧没有看彼得,而是直面卓雷的刀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挑衅:卓先生坚持认为我有问题?
当然!卓雷毫不退缩,刀尖上的雷光更盛。
华鉴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温度,我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讯问,以证清白,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刚刚赶到的理查德一行人和敖别,如果调查结果证明我是清白的,同济堂必须为卓雷先生今晚的污蔑、拔刀相向以及对我个人名誉造成的损害,做出让我满意的赔偿,你们,敢答应吗?
此话一出,卓雷周身凌厉的气势顿时弱了一半,他可以向彼得施压,可以凭一腔怒火对峙,但涉及整个同济堂的声誉和可能的巨额赔偿,他不能独自做主,他下意识地看向刚刚赶到现场的阿海,眼神中带着懊恼——或许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将局面推到了需要整个同济堂承担的境地。
阿海的假身似乎都因本体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波动,他甚至没有看向卓雷询问细节,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华鉴,然后毫不犹豫地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我答应,如果调查证明华鉴女士清白,同济堂愿承担一切后果,并做出令你满意的赔偿,我信任卓雷的判断,也愿意为他的行为负责。
华鉴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很好,那么,为了避嫌,请安排人员我去谈话室吧,我建议,由古德曼队长和里德先生执行如何?我们关系不错,相信他们可以公平公正地对待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理查德和班尼身上。
理查德心中警铃大作,他不知道华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女人绝对在打什么算盘!她如此痛快地同意被看管,甚至主动指定人选,还提出了赔偿要求...这简直像是在请君入瓮。
同济堂这次恐怕真的要栽一个大跟头,卓雷死里逃生后的冲动和阿海的护短,正好落入了她的圈套。
一股强烈的对抗欲涌上心头——为了两位被遗忘的队友,他绝不能让华鉴的任何阴谋得逞。
乐意效劳。理查德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面上维持着公事公办的冷静,他对着班尼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着华鉴向最近完好的谈话室走去。
谈话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将外面的混乱与喧嚣隔绝开来,这是一个标准的问询室,陈设简单:一张金属桌,三把椅子,单向玻璃,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闪着微弱的红光,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从门外隐约飘来的焦糊气息。
华鉴优雅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姿态从容,仿佛她是受邀前来参加茶会的贵宾,而不是被怀疑为奸细的嫌疑人,她甚至整理了一下裙摆,让那些明黄色的符箓如同温顺的宠物般安静地悬浮在她身周。
理查德和班尼站在桌子的另一侧,没有坐下,理查德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配枪上,整个人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班尼则稍显紧张,但同样全神贯注。
那么,华鉴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审讯可以开始了?或者,我们需要等待更正式的审讯官?
不必。理查德的声音冷硬,卓雷先生的指控很严重,我们需要你解释几个问题。他刻意用了,暗自阴阳怪气起他和华鉴几次私下见面的事情。
请问。
第一个问题:根据卓雷先生的说法,裂缝爆发时,你和另外两人恰好位于研究院能量核心区域,深夜时分,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华鉴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这个问题既无聊又无奈:马丁中尉可以作证,最近因为与魔法界的合作项目,我需要频繁调用核心区域的古代能量基准数据来进行对比分析,昨晚我发现一组数据异常,担心是设备故障或能量泄漏的前兆,所以立刻带人前去查看——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对的,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说了自己试图预防灾难。
第二个问题:你为何阻止卓雷先生,还暗算他?
我没有。华鉴的回答毫不犹豫,当时裂缝突然爆发,我们惊慌逃窜,迎面碰上卓雷先生,但我们在逃,他在找裂缝,只是匆匆一个照面而已,谁知道卓雷先生就惦记上我了。她的话语中甚至带上了一丝调侃。
理查德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但那双眼眸深邃平静,如同古井无波。
第三个问题:多名目击者称,异族出现后,有相当一部分仿佛受到引导,精准地冲击关押虫母的区域,你作何解释?
这次,华鉴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略带嘲讽的笑容: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古德曼队长,从智慧虫母出现开始我们就得把以前的战斗经验书都扔进火堆里了,无论裂缝的另一边是铁锈之月还是铜锈之月在搞鬼,毫无疑问他们正在进化,发生像今天这样精准的袭击也是情理之中的。
“呵,一派胡言!”理查德横眉竖目,指着华鉴的鼻子挨个反驳:“第一个问题:研究院隶属军队,出行都要过安检和报备批准,你私自带人在高级机密核心区域乱跑,却没有任何批准,单这一条就可以定罪了。”
“第二个问题:你说你没有理由对卓雷先生出手,但他也同样没有理由污蔑你是奸细,谁主张谁举证,他拿出了受创的护身法宝,而你的两位同行者,他们的口供是‘只顾着逃命,没有回头看任何东西’,也就是说你完全可以边跑边对他出手。”
“第三——”
就在这时,谈话室的门被敲响了,一名w.U.A.士兵探头进来,恭敬地对理查德说:古德曼队长,马丁中尉请班尼·里德先生去帮忙清点一下伤员和物资,这边……这边暂时由您看守。
班尼看向理查德,理查德微微点头,班尼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理查德和华鉴两人。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
华鉴稍稍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直接的、蛊惑人心的魔力:古德曼队长,你这是直接认定我是奸细了啊,既然你带着有色眼镜一心给我定罪,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逮捕我吧。
理查德心中猛地一凛,意识到自己确实带了太多个人情绪,但面上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找出你话里的漏洞而已。
哦,你明白。华鉴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些黄符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震颤,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但你什么都做不到。
理查德的呼吸几乎停滞,下意识地看向单向玻璃,她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你什么意思?理查德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和杀意,他的手握紧了枪柄。
我在对自己说话。华鉴掩面,做出哭泣的表演,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重重砸在理查德的心上:我真的很迷茫,每天对着这些源源不断的工作,但世界却并没有变好一丝一毫,那么多那么多的谜团,那么多那么多的敌人,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飞来横祸,我该怎么才能在这样的世界里保护好重视的人?现在,我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理查德冷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番话显然是在阴阳怪气他,而他不打算吃下这个激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