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晚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条地缝把自己埋进去,再用仙法封印起来,一万年都不要出来。
身后那些仙侍的窃窃私语,每一个字都化作烧红的烙铁,烫得她魂魄都在发颤。
君无尘却完全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抱着她穿过长廊,又绕过一片种满了奇异仙植的花园,最终停在了一处她从未见过的仙宫别院前。
这座别院通体由暖玉砌成,飞檐斗拱,精巧雅致,与九霄仙宫其他殿宇的庄严宏伟截然不同,反而透着一股柔和的教化之气。
还没等云晚晚琢磨出这是什么地方,一阵阵清脆又严厉的训导声就从院内传了出来。
“手腕抬高一寸,仙袖拂过的弧度要圆润如月,不可带起一丝风声。”
“步履当轻盈如踏云,裙摆摇曳,环佩微响,前后间隔三息,快一分则急,慢一分则怠。”
“仙宫之仪,在于端方,在于威重。尔等既为仙宫女官,一言一行,皆代表仙宫脸面,岂可如此松散!”
云晚晚听得头皮发麻。
这里是……仙宫的礼仪教习所?专门培养女官和仙侍的地方?
他真的要把自己丢到这种地方来!和一群仙侍一起学怎么走路,怎么挥袖子?
一想到那个画面,云晚晚就觉得天旋地转,比让她去跟仙圣打一架还要恐怖。
不行!绝对不行!
“我不去!”她几乎是尖叫出声,抱住君无尘脖子的手臂猛地收紧,整个人更深地往他怀里缩,双腿也缠了上来,真的变成了一只挂在他身上的八爪鱼。
“放我下来!君无尘,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要进去!”
她的挣扎在君无尘的怀抱里显得微不足道。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她,只是站在原地,让她听着里面传出的教导声。
那刻板严苛的训斥,成了最有效的威慑。
云晚晚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抽噎。
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温热的泪水很快就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夫君……”她的抗议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哀求,“我错了……我再也不坐地上了,我好好走路……你别把我丢在这里,好不好?”
君无尘终于有了反应。他垂下视线,看着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小人儿。
“由不得你。”他开口,平静的宣告让她心头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为什么!”云晚晚猛地抬起头,满是泪痕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控诉,“我已经是仙后了!为什么还要学这些!你不是说过,整个九霄仙宫都听我的吗!”
“仙后威仪,需冠绝九天。”君无尘重复着之前的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像是要把她淹没,她忽然觉得好累。
她松开了紧紧环着他的手臂,也不再挣扎,只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好……我去学……”她喃喃道,放弃了所有抵抗。
她这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反而让君无尘抱着她的手臂,不动声色地紧了紧。
就在他以为她终于妥协,准备抱着她迈入院门的时候,云晚晚却忽然又开了口,那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孤勇。
“但是!我不要她们教!”
她重新睁开眼,直勾勾地迎上他的探寻,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夫君,我不要别人教!要教……也只能是你来教我!”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
与其被丢给一群不认识的严苛女官,还不如抓着眼前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至少,夫君不会真的打她骂她。
君无尘与她对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我教你,你肯听?”
“肯听!我肯定听!”云晚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生怕他反悔,“我保证乖乖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是么。”君无尘的回复意味不明,“教导礼仪只是其一。十年之内,你的修为必须入圣。若由我来教,修行之路,会很苦。”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锻体,淬骨,洗髓,伐脉,修心……每一关,都伴随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你确定,你能受得了?”
他本以为,这番话会吓退她。
毕竟,她向来娇气,连磕着碰着都要掉金豆子。
谁知,云晚晚听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愣了一下,随即一双杏眼倏地亮了起来,里面甚至迸发出了惊喜的光彩。
修行?
夫君要亲自教她修行?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在寝殿里,被他抱在怀中,灵力交融,修为暴涨的画面。
那样的“修行”,何止是不苦,简直是……快活似神仙!
原来他说的“教导”,还附带这种好事?
云晚晚觉得自己瞬间就抓住了重点。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羞涩和期待。
“能!我当然能受得了!”她回答得斩钉截铁,甚至主动挺了挺胸膛,以示自己的决心。
她看着君无尘,小声地,却又理直气壮地补充道:“修行……修行怎么会苦呢?夫君之前教我的那种修行,不,不是很舒服吗?”
她越说,眼睛越亮,仿佛发现了一个绝妙的交易。
“这样好了!”她主动提议,“只要我乖乖学那些礼仪,学好了,你就用……你就用那个修行来奖励我!好不好?”
君无尘:“……”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她那张因为兴奋而泛红,写满了“我好聪明快夸我”的小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舒服?
奖励?
她把他口中那足以让仙圣都脱层皮的炼狱式苦修,当成了什么?
他数万年来坚如磐石的道心,在这一刻,被她清奇的脑回路,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他根本无法跟她解释,他口中的“修行”,和她以为的“修行”,究竟有什么天壤之别。
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的眼睛,所有关于“痛苦”、“折磨”、“地狱”的描述,全都堵在了他的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这位执掌九霄,言出法随的仙尊,在自己妻子清澈又无知的“勒索”面前,彻底败下阵来。
君无尘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默默地,转过了身。
他迈开长腿,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彻底放弃了将她送进礼仪教习所的打算。
云晚晚见他往回走,还以为他答应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她得寸进尺地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喜滋滋地问道:“夫君,我们这是回寝殿了吗?你现在就要奖励我了吗?”
君无尘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将怀里这个不省心的小东西抱得更紧了些,也堵住了她那张还想继续胡说八道的小嘴。
直到将她带回熟悉的寝殿,轻轻地放在柔软的云床上,君无尘才终于松开了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我尚有要事处理。”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步履甚至带上了一丝平日绝不会有的仓促。
“好好待着。”
走到殿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头补充了一句。
“明日,我亲自教你。”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殿外,仿佛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云晚晚一个人坐在床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赢了?
她不但不用去那个可怕的礼仪学校,还给自己争取到了夫君的“亲自教导”和“修行奖励”?
云晚晚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心里美滋滋的。
夫君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果然还是最疼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