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云晚晚还在柔软的床上睡得香甜,就被君无尘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唔……夫君,再睡一会儿嘛……”,她闭着眼睛,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住君无尘的胳膊,小声地嘟囔着。
凡间的床,莫名的比仙宫的云床舒服,有种踏实的安稳感。
“起来”,君无尘的声音不带什么起伏,动作却很轻柔,“你不是想吃洛水城最有名的蟹黄汤包。”
“蟹黄……”,云晚晚的耳朵动了动,挣扎着睁开一条眼缝,“……汤包?”
一刻钟后。
洛水城最热闹的早点铺子里,云晚晚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汤包,小口小口地吸着里面鲜美的汤汁,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赞叹道。
君无尘就坐在她对面,面前只放了一杯清茶。
他并不需要进食,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吃。
周围人声鼎沸,小贩的叫卖声、食客的谈笑声,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君无尘的目光,却始终只落在那个吃得两颊鼓鼓的小女人身上。
她的快乐,似乎比三界安危,更能牵动他的心弦。
吃饱喝足,两人才慢悠悠地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所谓的乱葬岗,其实就在城外的一片荒山上。
这里荒草丛生,坟冢遍地,东一个西一个,大多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个小小的土包。
白日里,这里也显得阴气森森,寻常百姓轻易不敢踏足。
云晚晚一踏进这片区域,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往君无尘身边凑了凑。
“夫君,这里好冷啊。”
“不是冷。”君无尘握紧了她的手,干燥的掌心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是这里的生气,太过稀薄了。”
云晚晚愣了一下,仔细感受。
没错,这里的“冷”,不是温度的低,而是一种……万物凋零的死寂。
按理说,乱葬岗这种地方,阴气、怨气、死气交织,应该会滋生出许多孤魂野鬼,甚至是一些低级的鬼物。
可这里,却干净得有些过分。
除了荒草和孤坟,什么都没有。
没有鬼哭,没有阴风,甚至连一只盘旋的乌鸦都看不到。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生命迹象,仿佛都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吞噬了。
“这也太奇怪了。”
云晚晚小声嘀咕,“昨天那个小贩还说在这里捡到的‘宝玉’,这里看起来……连根毛都捡不到。”
君无尘没有说话。
他闭上双眼,庞大的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座荒山,并向着地底深处渗透而去。
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眉头蹙得更紧了。
“走,去那边看看。”
他拉着云晚晚,朝着乱葬岗的中心走去。
越往里走,那种生机被抽离的感觉就越是明显。
脚下的泥土,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仿佛所有的养分都被吸干了。
最终,他们在一座相对高大的孤坟前停了下来。
这座坟没有墓碑,但坟前的土地,有被人挖掘过的痕迹。
“就是这里。”君无尘的语气十分肯定。
“这里怎么了?”云晚晚好奇地探头探脑。
“那块‘吞秽宝玉’,就是从这座坟里挖出来的。”
君无尘解释道,“玉佩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在这里埋了至少百年,沾染了此地的气息。”
他伸出手指,在身前的空气中轻轻一点。
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气息,从被翻开的泥土中逸散出来,萦绕在他的指尖。
正是昨天在那块玉佩上感知到的,那一缕精纯的魔气。
“果然……”,君无尘低语。
“夫君,你发现了什么?”云晚晚凑过来问。
“这座乱葬岗,不是天然形成的。”君无尘看着眼前的孤坟,缓缓说道,“它的下方,被人布置了一个巨大的聚阴阵。这个阵法,在过去的数百年里,不断吸取着这片土地的阴气、死气、怨气,甚至还有洛水城泄露出来的一丝龙脉之气。”
“聚阴阵?是为了炼制什么邪恶的法宝吗?”云晚晚猜测道。
“不。”君无尘摇头,“这个阵法,只是一个‘引子’。它真正的作用,是作为坐标,接引来另一股更强大的力量。”
他说着,并指如剑,对着前方的孤坟,轻轻一划。
“轰!”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
那座孤坟,连同它周围的地面,瞬间向下塌陷,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洞口。
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魔气,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洞口中喷涌而出!
“小心!”
君无尘大袖一挥,一道清光化作屏障,将云晚晚护在身后,挡住了所有扑面而来的污秽之气。
云晚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看清洞口的情况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只见那深洞的底部,根本不是什么墓室,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白骨和干尸堆砌而成的血肉祭坛!
祭坛的中央,一根根粗大的黑色锁链,捆绑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的外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像是一颗巨大的、还在不停蠕动的心脏。
每一次跳动,都会有磅礴的魔气从中散发出来,侵蚀着周围的一切。
而那些从乱葬岗吸取来的阴气、死气,正通过祭坛下方的阵纹,源源不断地被这颗“心脏”所吸收。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云晚晚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上古魔族的‘魔胎’。”君无尘的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时空,“有人想在这里,用一城生灵的气运和无数死者的怨念,重新孕育出一个上古大魔。”
就在这时,那颗巨大的“魔心”似乎也察觉到了地面上的生人气息。
它猛地一颤,表面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只猩红的、布满了血丝的独眼,从中睁开,死死地盯住了君无尘和云晚晚!
“吼——!”
一声不似生灵能发出的咆哮,带着撼动神魂的力量,从地底深处传来。
整个乱葬岗,都在这声咆哮中剧烈地震动起来。
无数坟冢炸开,一具具早已腐烂的尸体,在魔气的侵染下,重新从地里爬了出来。
它们的眼眶里,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动作僵硬地,朝着君无尘和云晚晚围了过来。
“夫君!”云晚晚紧张地抓住了君无尘的衣袖。
“无妨。”
君无尘看都未看那些围上来的行尸走肉。
他只是抬起眼帘,平静地与地底那只猩红的独眼对视。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对着下方那颗巨大的“魔心”,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道细微的白光,自他指尖射出,瞬间没入地底深处。
下一刻。
那颗还在疯狂跳动、咆哮的“魔心”,连同整个血肉祭坛,连同周围那些刚刚爬起来的行尸走肉,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紧接着,它们从最细微的结构开始,无声无息地,寸寸瓦解,化作了最原始的尘埃。
那声震慑神魂的咆哮,戛然而止。
那股足以污染整个界域的磅礴魔气,烟消云散。
前后不过一息之间。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只剩下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过的一切。
云晚晚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就是……三界仙尊真正的力量吗?
一指之下,万物归虚。
“走吧,这里已经没有线索了。”君无尘的声音将她从震撼中拉了回来。
“啊?就这么走了?”云晚晚回过神,“那个……幕后黑手呢?”
“他很聪明,只留下一个快要成型的魔胎作为陷阱和诱饵,本体早就远遁千里。”君无尘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过,他还是留下了一点东西。”
君无尘摊开手,在他的掌心,漂浮着一缕被禁锢起来的黑色魔气。
这是他从那颗“魔心”的核心处,抽离出的最后一丝本源气息。
“只要顺着这缕气息,就能找到他下一个据点。”
君无尘收起那缕魔气,揽住云晚晚,正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一冷冽,一妖异,正以极快的速度,从远处朝着这个方向飞掠而来。
君无尘的动作顿住了。
云晚晚也感觉到了,她惊讶地抬起头:“咦?这气息……怎么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