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安然也微微颔首,接口道:“商会的信息网络会全面启动,配合行动,确保情报传递如臂使指。还有……以保障自身安全为最高优先级。”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黑瞎子立刻挺直腰板,如同接受最高指令的士兵,随即,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又悄然爬上嘴角,冲淡了方才的严肃,“有我们家领导这句暖心窝子的指示,我肯定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刀枪不入,全须全尾地滚回来给您详细汇报工作进展!”
“贫嘴!谁是你领导!”石安然嗔怪地瞪他一眼,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白皙的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再次飞起两抹薄红,如同雪地上骤然绽放的红梅。黑瞎子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她默许的亲昵,不再多言,只是那隐藏在墨镜后的目光,落在石安然身上时,多了几分沉甸甸的郑重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笑意。
正事已定,室内那根无形的紧绷弦丝稍稍松弛。石安然像是忽然被窗外溜进来的阳光触动了某根懒洋洋的神经,侧头对青明笑道,语气里浸透了家常的、暖融融的惬意:“下午六六来了讯息,风风火火的,说要拽着语臣回来试菜。小丫头不知又从哪本犄角旮旯的古籍里翻出个号称是‘西王母宴客’的方子,兴致勃勃非要当一回上古神厨,我看语臣那孩子,今天怕是又要难逃一劫,得做好肠胃革命的准备了。”
青明眼中漾开一丝真切而柔和的笑意,如同千年冰封的湖面悄然解冻,漾起春水般的涟漪:“那丫头,天生就是个会折腾人的小精怪。语臣也是奇怪,在外面是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解当家,到了六六面前,就跟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儿似的,半点脾气都提不起来了。”
黑瞎子立刻精准捕捉到这氛围由“庙堂之高”切换到“江湖之远”的信号,脸上努力挤出(他自认为)最憨厚、最可靠、堪比十佳青年的笑容,主动上前一步,声音都放轻了些,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个……青小姐,安然,您看……需要我帮忙准备点什么吗?打个下手,洗菜切墩我都在行!或者,我去采买些食材?六六最喜欢的那家‘御芳斋’,我有个熟识的伙计刚发消息,说今天后厨第一炉的栗子蓉饼刚好出锅,限量一百份,去晚了可就抢不着了。”
青明的目光在他那努力表现得人畜无害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温润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掠过墨镜的阻隔,直接看到他眼底深处那点混合着忐忑、真诚与极力掩饰的兴奋。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语气平和如常,却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吩咐意味:“去吧。安然偏好他们家的桂花糖蒸酥,松软些的,记得带一份回来。”
黑瞎子心头那块悬了半天的巨石“哐当”落地,几乎要喜形于色,连忙应声道,声音都洪亮了几分:“好!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这简单至极的允诺和吩咐,在他听来,简直比收到一笔八位数的天价佣金更令人振奋。这不再是冰冷的任务指派,而是一种近乎“家庭内部委派”的、带着温度与烟火气的认可。
看着黑瞎子几乎是同手同脚、却又强自按捺着想要蹦跳的冲动、故作镇定地退出办公室的背影,石安然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摇了摇头,肩头微微耸动。
青明重新执起那把温润如玉的紫砂壶,为石安然面前空了一半的茶杯续上橙黄透亮、香气扑鼻的茶汤,语气悠然,带着历经世事后洞明与淡然:“跳脱是跳脱了些,心思也活络得像只山林里的猢狲。不过,难得的是眼里心里都有你,知冷知热,懂得进退的分寸。你身边,风雨经历得太多,正是需要这么个有温度、知冷暖的人陪着。”
石安然端起那杯热气袅袅的茶,氤氲的白雾模糊了她微微泛红、更显娇艳的脸颊,她没有反驳,只是从鼻腔里轻轻逸出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羞赧与默认。她知道,这是青明以家人、以妹妹的身份,给予的最高级别的认可与祝福。
今日秋阳正好,金色的光芒如同融化的蜜糖,为远处林立的高楼大厦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辉煌的轮廓。楼下隐约传来了青六六清脆如银铃摇动、穿透力极强的笑语,其间夹杂着解语臣那带着无限无奈与纵容的、低沉而温和的回应。
石安然舒展了一下手臂,像只慵懒的猫咪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来,语气轻松得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青明妹妹,好了,躺了这半天,骨头都快生锈散架了。对了!通知青叔布局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溜达过去,看看咱们家那位小神厨今天又要搞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名菜’,拜拜~~” 话音刚落,人已如一阵轻风,脚步极快地旋出了办公室,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馨香。
青明看着她瞬间消失的背影,不禁莞尔。自从解语臣和六六这两个小辈迅速成长,稳稳地接过了她和安然肩上九青商会的重担,这位昔日在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石阎王”,是越来越放飞自我,性子也逐渐恢复了早年间的风风火火,鲜活灵动。也就黑瞎子那个精力充沛得像永动机、脸皮厚过城墙的家伙能接得住、陪得起她这般折腾,换了旁人,怕是早就被这炽烈的生命之火烤得去了半条命。毕竟,这可是到如今依旧让凶名赫赫、止小儿夜啼的四阿公陈皮阿四都闻之色变、头疼不已的女人。
耳中听着远处客厅传来石安然加入后,与两个小辈笑闹成一团的嘈杂却充满生机的声音,青明缓缓放下手中温热的茶盏。她指尖在空中看似随意地划过几道玄妙的轨迹,一道无形无质、却足以隔绝内外一切声音与能量探查的灵力气场(结界)便悄然形成,将办公室笼罩其中。下一刻,一个造型古朴、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加密通讯器出现在她掌心,她熟练地接通了直达特勤处核心、仅有极少数人有权限使用的频道。
“青叔,是我。”她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清冷与威严,语气中的客套圆滑全无,带着对长辈的亲昵。自从黑背老六夫妇去世,除了青叔这个陪伴着青明的老人,面对所有人青明都是神秘强大,沉稳可靠的,也只有与青叔二人时看出昔日的影子。
“关于‘九门清理计划’,现有一个绝佳的契机……目标张启山及其副手张日山已有明确异动,其最终目的地锁定为塔木陀西王母宫。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钓鱼’良机,可引蛇出洞,一劳永逸……是,上面近些年的主要国际压力已经得到缓解,部分精锐力量已经向此倾斜……上面想要特勤处‘灵影’精锐行动组与军方‘暗影’特殊部队,合作清扫九门和汪家的历史遗留问题,这次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我们到时在塔木陀西王母了无人烟,直接外围五十公里半径内建立封锁区,多维度布控。一旦时机成熟,所有势力进入,武力镇压,火力扫荡,确保零伤亡……嗯!那青叔受累了,您老人家好好钓鱼,这次我亲自去,您特勤处几个好苗子放出来历练历练,这次是个好机会,您放心,我给您看好了。”
放下通讯器,幽蓝的光芒熄灭。她指尖再动,那无形的结界如同被戳破的水泡般悄然消散,室内的空气重新与外界流通。青明缓缓站起身,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在心中冷静地思索盘算着:这场延续了近百年的恩怨纠葛,是时候彻底画上句点了。有些事情,也必须借此机会,一并了结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