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之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破碎的岩石,流淌的熔岩,弥漫的能量余烬,共同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图景。而在这图景中央,三方对峙的态势微妙而脆弱。
金乌少主周身金焰明灭不定,俊朗的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玄玑真人手持拂尘,眼神锐利如鹰隼,在幽月和林玄之间来回扫视,星辰剑意引而不发。而幽月,黑裙静垂,背对林玄,面向二人,那冰冷空洞的气息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将金乌少主的灼热与玄玑真人的凌厉都隔绝在外。
她方才那句“他,不能这样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
“幽月圣女,”玄玑真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此獠身负混沌,乃是阁中认定的‘灾星’,更是屡次与我等为敌。你阻我二人诛魔,是何道理?莫非幽冥教欲包庇此寮,与天机阁为敌不成?”她抬出天机阁的大义,试图施加压力。
金乌少主也冷哼一声,金色瞳孔中火焰跳跃:“说得对!幽月,别以为你幽冥教势大,就能独吞好处!这混沌本源,这轮回涅盘花,还有那混沌青莲,岂是你一人能吞下的?”他更直接,将利益摆在了台面。
幽月沉默着,那张绝美却毫无生气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面对两人的质问,她只是微微抬了抬眼帘,空洞的眸子扫过二人,周身的九幽死气如同有生命的触须,缓缓摇曳,散发出令人神魂战栗的寒意。她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在绝对的实力和诡异的立场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这种沉默,反而让金乌少主和玄玑真人更加忌惮。他们摸不清幽月的真实意图,是如金乌所言想独吞,还是另有隐情?幽冥教行事向来诡秘难测,这圣女更是如同迷雾。
而被幽月那冰冷的九幽死气禁锢着右臂,半跪于地的林玄,则趁着这短暂的对峙间隙,疯狂地压榨着自身的潜能。混沌元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如同一个行将干涸的泉眼,拼命汲取着岛屿上弥漫的、因轮回涅盘花被采摘而愈发活跃的生机与轮回气息,以及那混沌青莲散发出的同源道韵。
剧痛从断裂的右腕不断传来,体内太阳真火、星辰剑气、九幽死气三股异种能量依旧在肆虐,如同三把锉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经脉与脏腑。但他的眼神,却死死盯住了那株依旧伴生在净土中央、三片混沌叶片无风自动的混沌青莲。
轮回涅盘花已入手,但云素本源枯竭,仅凭神药能否彻底救回,他并无十足把握。而这混沌青莲,蕴含最本源的混沌生机,或许才是让云素真正涅盘复苏,甚至因祸得福的关键!而且,此莲与他道途相合,若能得到,对他的伤势恢复乃至日后修行,都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必须拿到手!
他左手悄无声息地按在腰间储物袋上,神识沟通着里面慕芷晴所赠的保命之物——那是一枚烙印着她三道太阴剑气的玉符,以及一张破空遁符。但这是最后的手段,一旦动用,意味着彻底放弃此地机缘,远遁千里,非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幽月的背影。这女人的阻拦,动机成谜,但无疑为他创造了喘息之机,也搅乱了敌人的阵脚。能否利用这微妙的平衡……
就在林玄心念电转,苦苦思索破局之策时,异变再生!
那株混沌青莲,似乎因为轮回涅盘花被采摘,失去了某种平衡与制约,其顶端那一直紧闭的莲苞,此刻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莲苞表面,那混沌色的光华流转加速,变得越来越明亮,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本源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开始苏醒,缓缓弥漫开来!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青莲为中心扩散开来。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抚慰,而是带着一种先天灵物出世前的、不容亵渎的威严!
距离最近的林玄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浩瀚无边的压力迎面而来,仿佛整个混沌时代的力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几乎要彻底崩解。但他体内的混沌元府,在这股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的本源气息刺激下,竟产生了一种类似“朝拜”与“渴望”的悸动。
金乌少主、玄玑真人乃至幽月,也同时脸色微变,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那株混沌青莲!
“混沌青莲要成熟了!”金乌少主失声惊呼,眼中的贪婪瞬间压过了对幽月的忌惮。这等先天灵物,一旦彻底成熟,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玄玑真人也是呼吸一促,星辰剑意不由自主地转向青莲,充满了灼热。
就连一直冰冷空洞的幽月,那毫无波澜的眸子里,也似乎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仿佛这混沌本源的气息,触动了她体内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刹那间,争夺的焦点,似乎从林玄和他手中的轮回涅盘花,部分转移到了那即将绽放的混沌青莲之上!
机会!
林玄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金乌少主和玄玑真人的心神被混沌青莲异动所吸引的百分之一刹那,林玄动了!他强忍着右臂被死气禁锢的剧痛与身体的虚弱,左掌猛地一拍地面!
“轰!”
借助反震之力,他背负云素,身形如同贴地鬼影,不是后退,也不是冲向青莲,而是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刺里冲向——幽月与金乌少主、玄玑真人三人对峙所形成的那个微妙三角区域的边缘空白地带!
他并非要攻击任何人,而是要利用这三人因青莲异动而瞬间产生的注意力转移和彼此牵制,强行突围,拉近与混沌青莲的距离!
“找死!”
“拦住他!”
金乌少主和玄玑真人立刻反应过来,怒喝出声。金乌少主想也不想,反手便是一道凝练的金乌爪影抓向林玄后背。玄玑真人拂尘一甩,数道星辰剑罡如同跗骨之蛆,直刺林玄双腿。
然而,两人的攻击甫一发出,一股冰冷彻骨的九幽死气如同无形的墙壁,骤然横亘在林玄与他们的攻击之间!
是幽月!
她再次出手了!但这一次,她的目标,赫然是金乌少主和玄玑真人攻向林玄的神通!
嗤嗤嗤!
金乌爪影抓在死气壁垒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金光迅速黯淡。星辰剑罡刺入,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减。
虽然这死气壁垒并未能完全阻挡两人的攻击,却成功地为林玄争取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一瞬!
林玄的身影,如同游鱼般滑过了那片死亡区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削弱大半的爪影与剑罡,虽然左腿依旧被一道残余剑罡划破,鲜血淋漓,但他的整体冲势未减,与那株混沌青莲的距离,瞬间拉近到了不足十丈!
“幽月!你竟敢助他!”金乌少主暴怒如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幽冥圣女是疯了吗?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这个小子?
玄玑真人也是又惊又怒,看向幽月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寒意。
幽月依旧沉默,挡在两人与林玄之间,周身的死气如同沸腾的墨海,冰冷的目光扫过暴怒的二人,那意思不言而喻——过此线者,死。
她的举动,彻底将本就脆弱的同盟撕得粉碎!
而此刻,林玄已然冲到了混沌青莲的近前。那莲苞的颤动越发剧烈,表面的混沌光华几乎要透苞而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磅礴能量在其中酝酿。
十丈,对于平时的林玄而言,不过是瞬息即至。但对于此刻重伤的他,却仿佛天堑。身后是虎视眈眈、暂时被幽月拦住的两位强敌,身前是即将成熟、散发着恐怖威压的混沌青莲。
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左掌猛地一拍自己胸口!
“噗!”又是一口蕴含着本命精血的鲜血喷出,但他不管不顾,以血为引,以意志为桥,强行催动那近乎枯竭的混沌元府,施展出他目前所能做到的、对混沌之力最精妙的运用——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同化与牵引!
他要将自身残存的混沌气息,与那混沌青莲的本源,暂时连接在一起!借此机会,在青莲成熟的瞬间,将其收取!
灰色的混沌气流自他体内袅袅升起,如同触手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株光华万丈的混沌青莲。
成败,在此一举!
而幽月,独自面对暴怒的金乌少主与玄玑真人,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她那空洞的眸子里,倒映着两人杀气腾腾的身影,以及身后那个正在搏命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