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多摩市郊外 · 秘密庄园
黑色厢式货车如同幽灵般撕破雨幕，在泥泞的林间小道疾驰。
车厢内，森谷帝二蜷缩在角落，昂贵的意大利西装早已被血污与泥渍浸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山羊胡，金丝眼镜后的双目空洞无神——三个小时前，他还在检察院的押送车上盘算着如何利用法律漏洞脱罪，此刻却成了亡命之徒。
雨声滴滴答答，随即雨下的很大
吱嘎——
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惊醒了他的噩梦。车门被粗暴拉开，雨水混着山间冷雾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黑色战术背心的壮汉将他拽下车，动作毫无怜悯。森谷踉跄着抬头，雨水瞬间模糊了镜片。
在朦胧的视野里，一座哥特式庄园如同沉睡的巨兽匍匐在山麓阴影中。
斑驳的外墙爬满枯藤，铁艺围栏锈迹斑斑，唯有主宅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像野兽警惕的眼睛。
进去。押送者的声音如同生锈的刀片刮过铁板。
他被推搡着穿过荒芜的庭院，枯枝在脚下发出碎裂的哀鸣。主宅内部与破败的外表形成诡异反差——波斯地毯柔软如新，水晶吊灯一尘不染，空气里飘着消毒水与旧木料混合的气味。
房间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森谷腿软地靠在门板上剧烈喘息。
他的目光被桌上两样东西吸引：鼓胀的牛皮纸袋，以及一部九十年代风格的翻盖手机。
当他颤抖着撕开纸袋，万元纸钞的油墨味扑面而来时，老式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铃声在空旷房间里不断反射放大，震得他耳膜生疼。他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僵直着身体数到第十七声铃响，终于认命地按下接听键。
......莫西莫西？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森谷帝二教授。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冰冷如手术刀，恭喜你获得新生。
是你！！”
这个声音，绿地公园的那个，说自己入狱，拯救自己的那个......
卧槽！
他真的来了！？？
你们到底......
看看你左手边的电视。电子音打断他的质问。
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应声亮起，米花电视台的特别报道正在循环播放：东洋火药库浓烟滚滚的画面，主持人严肃地念着通缉要犯森谷帝二，屏幕上闪过他档案照片的特写。
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画面右下角竟然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穿着同款西装的人，正在火药库外围操作设备。
十五吨hmx与Rdx。电子音适时响起，足够把半个东京湾送上天的分量。所有证据链完美闭合，包括你亲口承认的录音。
森谷疯狂扑向电视，指甲在屏幕上刮出刺耳声响：那是伪造的！我只拿了二十公斤！你们这些......
警方会相信谁？电子音毫无波澜，一个被当场抓获的爆炸犯，还是完美无缺的物证链？
冷汗顺着脊柱滑落，他瘫坐在地，散落的钞票像祭品般铺满周身。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精心构筑的建筑师生涯、贵族尊严都成了可笑的面具。
电子音冷漠地反问，“所有指向你的证据，都完美无瑕。现场痕迹、动机、甚至你‘亲口’承认的录音……你现在是完美的替罪羊。警方、自卫队、防务厅、还有更麻烦的日本公安，都会像疯狗一样追查你，直到把你撕成碎片。除了跟着我，你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森谷帝二浑身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衣。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手中的钞票散落一地也浑然不觉。对方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铁钳，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毫不怀疑对方话语的真实性，能策划如此精准的劫囚，并将火药库失窃的重罪转嫁给他，这股背后的势力，强大到令人绝望。
“跟着你……做什么？”他声音颤抖，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为我工作。”电子音直接说道，“保住你的性命，让你余生无恙，不必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沟里。并且……”
对方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欣赏他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然后抛出了一个对于森谷帝二而言，比生命更具诱惑力的筹码： “……你还有机会，实现你的毕生梦想。不是去破坏那些不完美的‘作品’，而是去创造。一座规模宏大、技术领先、堪称人类建筑史奇迹的地下基地。”
“它将拥有绝对的对称美学，每一个模块，每一条通道，都将遵循最完美的黄金比例和轴对称法则。那将是你森谷帝二，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伟大、最纯粹的艺术品。”
“！！！”
森谷帝二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绝对的对称美学！规模宏大的地下基地！最伟大、最纯粹的艺术品！
这几个词汇，如同拥有魔力一般，瞬间穿透了他所有的恐惧、愤怒和绝望，直接命中了他灵魂最深处的偏执与渴望！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开始勾勒那幅蓝图——恢弘、精密、完美对称的地下宫殿，冰冷的混凝土与最前沿的科技结合，每一个角度都无可挑剔，仿佛出自上帝之手！
这比他曾经设计的任何一栋地面建筑，都更符合他内心深处对“完美”的终极定义！破坏不完美的作品带来的只是扭曲的快感，而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完美杰作，才是他真正梦寐以求的终极荣耀！
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原本灰暗绝望的眼神，此刻迸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艺术家般的光芒。
是作为一个被全国追捕、注定在肮脏角落里腐烂的通缉犯苟活，还是……抓住这个机会，投身于一个足以让他名字，哪怕只能隐藏在黑暗中的，载入史册的伟大创造？
这个选择，对于偏执的森谷帝二来说，几乎不需要思考。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嘶哑而坚定地说道： “我……我同意！我臣服于您！请……请给我这个机会！”
电话那头的电子音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回应：“聪明的选择。记住你的承诺。现在，你是我手下的第三号员工。桌子上的一百万现金，是你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费。庄园里有足够的食物和物资，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允许离开这里半步。保持手机畅通，等待我的进一步指示。”
“是！我明白！”森谷帝二几乎是匍匐在地般应承道，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虔诚。
电话被挂断，忙音响起。
森谷帝二却依旧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良久，他才缓缓放下手臂，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钞票和那部老旧的手机，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无比的表情——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受制于人的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名为“创造完美”的疯狂火焰。
他，森谷帝二，将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重拾他的“建筑事业”。
雨声渐歇，晨曦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色彩。
这个被社会抛弃的建筑师，正对着空气展开双臂，仿佛在拥抱那个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完美地下城。
散落在地的钞票间，悄悄躺着他用指甲刻下的几何图案——那是新作品的第一张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