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轮新月,刚入夜的青竹院中。
卫若眉踩着棉花一般走回了青竹院,她已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家法堂的,但她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云熙,云熙满眼泛红,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令卫若眉说不出的心疼。
一回到青竹院,卫氏便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进椅中,低低地抽泣着。
“唉,眉儿,是娘不好,娘没有能力保护你。”
卫若眉拿起帕子,帮母亲拭泪,一边说道:“娘,你不是有些银两寄放在外祖母处吗?实在不行,我们另寻一处院落,花钱买下来,眉儿与娘俩人生活可好?”
卫氏拉着若眉的手,哭得更凶:“不行啊,眉儿,若周边的人都知道院里没个男人,会有人起恶念的。”
“那我们便多请些护院!”
“傻丫头,你又怎知哪个护院不会起歪心思?若是行得通,娘早就另买院子了。”
卫若眉听完更觉得绝望了。
那眼下能做的,要么忍受屈辱生活在云氏,要么只能嫁出去生活。
次日,卫若眉又在发呆的时候,云裳来了青竹院。
云裳见卫若眉眼睛有些浮肿,猜想卫若眉是不是昨晚又哭了。
云裳摸摸卫若眉的头发,“眉儿,没办法,我娘就是那么势利,虽然,我不该这么说自己的娘。”云裳叹口气道,“可我哥那人,心太软了,他斗不过我娘,就不说有郡主这档子事,只怕没有郡主,眉儿嫁了我哥,也会被我娘压得死死的,眉儿,听姐一句劝,你对我哥,就死了那份心吧。”
卫若眉回禹州三个月,尤记得刚回禹州,入住青竹院,云熙忙前忙后的安排收拾打扫,又添了许多木艺家具,卫若眉睡的红木雕花架子床就是云熙精心设计的花样款式,安排工坊连夜赶制,正常情况下需要一个月做完的架子床,云熙日夜盯着,硬是六天便赶制完成,又采买了卫若眉最喜欢的藕色纱帘床幔,这张架子床,卫若眉十分喜欢。
父兄出事这几年,卫若眉一直生活在恐惧与压抑中,卫若眉与母亲虽被特赦了,但却被限制不能离京,直到三个月前,新即位几年的同德皇帝突然想起了卫氏母女,竟然特旨解除了卫若眉与母亲的限制,卫若眉这才与母亲回了禹州。
之前见到云熙还是四五年前,四五年前的云熙去盛州待在卫府,那时的云熙还只是个少年,没曾想,四五年后长得身量高大,样貌俊逸,穿上得体的锦袍,随便束个发插支玉簪便令人眼前一亮。
卫若眉瞬间便心动了。
可眼下,很显然,自己与表哥中间有舅妈王夫人这座阻碍,自己与云熙是不可能修成正果了。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只能原地折返了,总不能不撞南墙不回头吧?
思来想去,卫若眉决定,必须保护好自己的母亲,让她渡过一个宁静的晚年,即使自己的人生作出牺牲也在所不惜。
出乎云裳的意料,卫若眉对她说:“那好,姐姐可否帮助眉儿,早日觅得佳婿良缘?”
云裳如释重负:“表妹,姐姐生怕你认死理,非云熙不嫁,若你想通了,那可太好了。你放心,姐姐一定帮你找到如意郎君,这事包在云裳身上了!”
于是青竹院变得热闹了。
院中众人开始为卫若眉寻找一门美满姻缘做各种准备工作。
“若眉表妹,过不多久,禹州城将举行一年一度的春日宴,这春日宴上,可以见到几乎全禹州城的名门世家子,表妹一定要参加。除此之外,云裳也会多方打听,与你物色些可靠的未婚男子。”
卫氏感激地看着云裳:“我们初来乍到,此事可全要仰仗云裳了。”
云裳道:“姑母何必与云裳客气,只不过,表妹也要将自己打扮起来才是。”
云裳边说着,边拉着卫氏起身:“来,姑母,我们将若眉表妹的春衣夏衣全部整理一下,看差些什么衣裳,添补起来。”
卫氏眼见情形如此,积极行动起来,配合着云裳,云裳怎么安排便怎么做。
卫若眉还是捧着本话本子呆坐一旁,明明她是事件的主角,却仿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卫氏开始整理卫若眉的春衣,看看哪些需要淘汰,哪些又需要添补,云裳跟在旁边忙前忙后,一一把关,一会儿瞅瞅这件,一会儿摸摸那件。
正在大家都忙着,下人通报二公子云煜来了。
这下青竹院,可更热闹了。
周姨娘所生的庶子,云府二公子云煜直接进到内室,这云煜也生了一副好皮囊,论样貌与云熙比虽要逊色些,但在禹州公子哥中,也是被人夸赞的。
只是云煜素日里不务正业,全禹州人尽皆知,向禹州各家名门提亲,一一被拒,无人敢嫁,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会睁着眼往火坑里跳。
云裳见他进来,便没有好脸色,挑起眉:“云煜,懂不懂规矩,谁让你直接跑青竹院内室来的?这可是女眷出入的场所。”
“喛……我又不是外人,我来看姑妈来的,也是来安慰眉儿表妹的。”云煜一窜进来,便赶紧赖到卫氏身边,让卫氏挡着自己。
“不妨事,一屋子人,还能生出什么是非来?煜儿肯来看姑妈,就是乖,姑妈等会儿给你银子带大家去下馆子。”
云煜这才得意地看向云裳:“你看,还是姑妈疼我。”
云裳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又来打什么坏主意吧?”
云煜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坏主意,我听闻表妹想要尽早寻门亲事,特意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云煜认识许多家世极好的公子哥,个个家底丰厚,不知若眉表妹喜欢什么样的?是更喜欢样貌出挑的,还是更喜欢性情温厚的,又或是喜欢满腹经纶的?若姑妈愿意,云煜想办法组个局,邀他们前来,让姑妈一并挑选。”
卫氏听了,不由有些心动,面露笑容:“煜儿说的可是真的?这倒是真的在帮姑妈的大忙了。”
谁知云裳却毫不客气地把云煜推到一边:“去去去,少在这碍事,就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盐商的公子,醉花楼的少爷,大利钱庄的阔少,个个吃喝嫖赌,没一个靠谱的。介绍给表妹,你是把表妹往火坑里推。”
卫氏一边安排贴身丫环小雁将洗晒干净的冬装纷纷收进衣柜之中,一边应承着:“云裳丫头不能这么说云煜,他毕竟是一片好心。”
“好心?姑母,你才来云府三个月,你太不了解云煜了,他呀,想着给你介绍当了媒人,到时候就两边讨个赏钱,这样才有钱还他那见不得人的欠债了。”
云煜被云裳说中心事,脸上半红半白,十分难堪,不由有些愠意道:“也不是你这般说的吧?这些公子也许成了家,当了爹,就收心了呢?那我岂不是做了件好事?”
“谁要拿一生的幸福当成赌注?云煜你这是烂赌成性了,你是女子,你去赌要嫁的那滩烂泥终有一天能扶上墙吗?”云裳狠狠地反驳他。
云煜被噎得不敢出声。
不多时,云裳已经将卫若眉的春衣全部翻找完毕,笑道:“眉儿,今年的春日宴可非比寻常,全禹城名门闺秀都要被邀请,表妹你还是第一次参加,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以我表妹眉儿的倾世之容,定要惊艳整个禹州。什么样的名门贵子,都要将他拿下。”
云裳极是看好卫若眉,在她眼里,卫若眉简直就是奇货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