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饶是平日里性子外向,也十分不好意思的面上一红,向孟玄羽嗔道:“王爷,怎么又说到我夫君头上!”
孟玄羽道:“今天你家风影也是功臣啊,夸夸他不行吗?”
见云裳窘迫不已,孟承佑连忙打圆场:“他孟玄羽定是看你给风影喂饭,看得眼热了,才故意逗你的。若眉,要不你也喂喂他吃吧。”
说得全屋的人都哄笑起来。
此时云菲还捧着刚才救治好的小猫,正小心地用指尖蘸了点清水,抹在小猫的嘴边。那小猫被她用一块柔软棉布裹着,放在膝上特制的软垫里,吃过药,又经沈文峻处理了伤处,此刻似乎安稳了许多,偶尔微弱地喵一声。
眼见自己捡回来的小猫的状况一点点变好,似不像刚才那么痛苦,云菲高兴极了,抬头看看大家,眼睛弯了弯,又低下头去照顾它。
沈文钦接话道:“柳国公此番确实算计深远,他那边高手如云,规则改了又改。好在王爷运筹帷幄,梁王殿下稳住了阵脚,云煜贤弟首开得胜,李顺兄弟一锤定音。这胜利,来之不易啊。”
“正是。”云烨素来话不多,可今天几杯酒下肚,来了些兴致,开始比划着说起冯进财如何挑衅,自己如何应对,一时又将众人带回了刚才那几场恶战之中。
众人听着,时而惊叹,时而大笑,时而愤慨骂几句冯进财无耻。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觥筹交错,劝酒声、谈笑声、碗碟轻碰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阿宝人小,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刚开始还能被满桌好吃的吸引,啃个鸡腿,舀勺蛋羹,但很快就吃饱了,开始不安分地扭动。
他牢记着娘亲交代的任务,黑葡萄似的眼睛在人群里骨碌碌转,终于锁定了斜对面的云煜舅舅。
云煜今天有点奇怪。往常他总是笑声最大,闹得最欢的那个,可今天却只是闷声喝酒,别人跟他说话,他才扯扯嘴角应一两句,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太看人。
阿宝趁林淑柔正侧耳听沈文钦与孟玄羽说话,没注意自己,悄悄从椅子上溜下来。他个子矮小,在桌椅和大人衣袍的遮掩下,像只灵活的小老鼠,哧溜一下就钻到了云煜身边。
云煜正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出神,忽然感觉衣袍被轻轻扯动。低头一看,阿宝仰着小脸,正紧张地抬眼看着他,然后踮起脚,小手拢在嘴边,用气声飞快地说:“舅舅,娘说,吃完饭,花园,等她。”说完,也不等云煜反应,又哧溜一下钻了回去,爬回自己的椅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小胸脯还微微起伏。
云煜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猛地抬眼,越过喧闹的人群,看向林淑柔。林淑柔似有所觉,也正好望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一碰,她便迅速移开了,只留给他一个紧绷的侧脸。云煜只觉得胸口一阵窒闷,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那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化不开心中沉郁的块垒。
宴席又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众人才酒足饭饱,陆续散席,沈文钦与孟玄羽早就约好,今天晚上要带着苏振楠好好与梁王和玄羽谈事。
其他人各返回自己在靖王府的各客居院落中,下人们连忙打着灯笼挨个的送着众人。
孟玄羽与卫若眉将卫氏夫人安顿住好,便返回自己常待的东暖阁。那里,孟承佑与沈文钦早就等候着自己了。
云煜默默跟在人群最后。待众人散去,他并未回自己住处,而是脚步一转,踏着月色,向后花园那处熟悉的假山石畔走去。夜风带着寒意,吹散了几分酒意,却让心头的纷乱更加清晰。
他刚到不久,便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匆匆而来,正是林淑柔。她显然也是寻了借口脱身,又将阿宝托给了云裳照看才独自前来。
她走得有些急,呼吸微促。月光清冷,洒在她白皙的脸上,照出那竭力维持平静下的一丝惶然与决绝。
四下无人,只有风吹过枯枝的细微声响,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府内残余的喧嚣。
林淑柔在云煜面前站定,抬起头,一双美眸紧紧盯着他,里面翻涌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强行保持着平稳的语调,一字一句地问:
“云煜,你告诉我,为何只隔了一日,你对我……突然便如此冷淡了?”
她眼中已隐有泪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死死地看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最真实的答案。
云煜像是被她的话刺中,猛地抬起头。月光下,他眼眶微红,眼底密布的血丝清晰可见,脸上再没有了平日玩世不恭的笑意,只有深深的疲惫与一种近乎痛苦的震动。
“淑柔,我……”他吞吐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他没法跟林淑柔说那日见孟玄羽时,孟玄羽说的那番话,因为孟玄羽也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只叫他先疏远林娘子,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两人好”。
林淑柔见他的态度这般,觉得答案已经并不重要,于是颤声道:“好,什么都不用说出,我懂了。你将我送你的香囊还给我,此事从此作罢,我也不会再……再纠缠于你。”说到后面,林淑柔的话音已经带着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