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助理小林探头进来:谢总,两点和蓝海资本的会议提前到一点半了,他们cEo要赶飞机。
谢阳看了看表——12:47,还有四十三分钟。资料准备好了?
都在这里。小林递过文件夹,犹豫了一下,谢总,您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黑眼圈很重。
谢阳下意识摸了摸眼下。上市准备太紧张了。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已经用过无数次的借口。
小林离开后,谢阳打开抽屉,取出那瓶和林冰儿一样的止痛药。药片滑入喉咙时,他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监控App又弹出提醒:【目标地点检测到运动】。谢阳点开实时画面——林冰儿在舞蹈室里,正对着镜子调整一台摄像机的角度。镜子上贴着一张新纸条:证据已备份。期待见面。——L
谢阳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应该立即删除App,拆除所有监控设备,甚至考虑请律师。但某种更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打开浏览器,搜索林冰儿 舞蹈演员,找到她的社交媒体账号。最新一条发布于昨晚23:17,是一张黑白照片:一只眼睛的特写,瞳孔中隐约反射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配文只有三个字:我看见你。
评论区的第一条留言来自马克-现代舞精彩的《天鹅之死》,伤口还疼吗?林冰儿回复:好多了,谢谢关心。
谢阳的拇指悬停在点赞按钮上方,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他关掉页面,拿起文件夹走向会议室。经过助理办公桌时,小林叫住他:谢总,有位林小姐在前台,说和您约好了。
文件夹从谢阳手中滑落,纸张散了一地。什么?
林冰儿小姐,小林低头查看登记表,她说一点十五在会议室等您。
谢阳的耳边突然响起尖锐的嗡鸣。他看了看手表:1:13。两分钟后,他将面对面见到林冰儿,而他的电脑里存着数百张她的照片,手机上有监控她的实时画面,抽屉里放着和她一样的止痛药...
谢总?您脸色很差。小林担忧地看着他。
告诉她我马上到。谢阳弯腰捡起文件,手指碰到纸页时才发现掌心全是汗。他快步走向洗手间,冷水冲在脸上时,镜中的男人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深色的阴影,像个疲惫的瘾君子。
1:17,谢阳推开会议室的门。林冰儿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铅笔裤,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听到门响,她转过身来,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谢总。她点头致意,仿佛这只是次普通的商务会面。
谢阳关上门,手指在背后悄悄锁上了它。林小姐。他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稳,有什么事吗?
林冰儿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放在会议桌上。我猜你会想先看看这个。
谢阳没有动。那是什么?
你偷窥我的证据。林冰儿直白地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从三个月前开始,每周二四日晚九点到十一点,还有周一下午。望远镜,监控摄像头,甚至...她指了指谢阳的口袋,你手机上的那个App。
谢阳的喉咙发紧。你想要什么?这是他最擅长的谈判技巧——直接切入核心。
林冰儿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出奇地年轻。有趣的问题。不是你怎么发现的你会报警吗,而是你想要什么她向前走了一步,这说明你已经接受被我发现的事实,并且准备好谈判了。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敲响。谢总?蓝海资本的人到了。小林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谢阳清了清嗓子:请他们稍等十分钟。他转向林冰儿,我们改天再谈。
哦,我认为现在就谈比较好。林冰儿从包里又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副本。原件在我律师那里,还有警察局的朋友。
谢阳盯着那个信封,仿佛那是一条毒蛇。多少钱?
林冰儿突然笑起来,声音清脆却毫无温度:你以为我要勒索你?她摇摇头,我不缺钱,谢总。我缺的是...她的指尖轻轻敲击U盘,理解。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这次更急促。谢总,王董问会议什么时候开始?
谢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按下内线电话:告知王董,我有紧急私人事务,请他先主持。然后他转向林冰儿,五分钟,说重点。
林冰儿拿起U盘,插入会议室的投影仪。几秒钟后,墙上出现了清晰的画面——谢阳站在他家窗前,望远镜举在眼前,脸上是一种近乎痴迷的表情。拍摄角度明显来自舞蹈室的某个隐蔽位置。
这是上周二的。林冰儿按下快进,画面切换到另一个日期,这是上个月十五号。又一个片段,这是昨天。
每个画面中,谢阳都以不同姿势出现在窗前,但表情惊人地相似——那种全神贯注的、贪婪的凝视。最糟糕的是最后一段视频,昨晚的《天鹅之死》表演后,谢阳瘫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抖动,像是在...哭泣?
谢阳从未感到如此暴露。这些视频比任何照片或目击证词都更具破坏性,它们捕捉到了他最私密、最不堪的时刻。他的职业生涯,他的名誉,他精心构建的完美人生,都在这些画面前土崩瓦解。
你想要什么?他再次问道,声音嘶哑。
林冰儿关闭投影,取出U盘。首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不只是对我,还有之前那些人。张婷,对吗?城北舞蹈学校的前任租户。
谢阳的瞳孔收缩。你调查我?
互相调查才公平。林冰儿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纸,谢阳,38岁,哈佛mbA,现任明德咨询cEo。前妻周雯,女儿Emily,8岁。家住景苑公寓31楼,正好俯瞰城北舞蹈学校三楼工作室。她翻到下一页,更关键的是,12岁那年,你目睹母亲与情人在家中偷情,持续半年后才告诉父亲,导致父母激烈离婚。母亲现居加拿大,已再婚;父亲去年死于肝癌,临终前他拒绝见你。
谢阳的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你怎么——
私家侦探。林冰儿轻描淡写地说,我还知道你办公室抽屉里有和我一样的止痛药,手机里存了237张我的照片,电脑上有详细记录我作息习惯的Excel表格。她停顿一下,哦,还有你前妻提出离婚那天,你在家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录下了整个争吵过程。那段录像现在还锁在你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王志远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谢阳,到底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林冰儿身上,这位是?
林冰儿优雅地伸出手:林冰儿,谢总的...老朋友。
王董敷衍地握了握手,转向谢阳:投资人在等,你搞什么鬼?
谢阳张了张嘴,但林冰儿抢先开口:抱歉,是我的错。我有一些...敏感材料需要和谢总私下讨论。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谢阳一眼,关于他过去的一些行为。
王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行为?
不如直接展示?林冰儿拿起U盘,只要一分钟。
谢阳的血液瞬间变冷。他上前一步:王董,请给我十分钟处理私事。我保证不会影响会议。
王董狐疑地看着两人,最终哼了一声:五分钟。然后要么来开会,要么收拾东西走人。他重重关上门离开。
林冰儿挑了挑眉:看来时间不多了。
开出你的条件。谢阳的声音低沉而急促,钱?工作机会?还是什么特殊要求?
林冰儿将U盘放回包里,突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腰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谢阳愣住了。舞台事故?
接近,但不完全正确。林冰儿解开衬衫最下面的两颗纽扣,轻轻掀起衣角,露出那道闪电状的疤痕。两年前,我在一场演出中摔倒,撞碎了舞台边缘的镜子。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摔倒吗?她的手指抚过疤痕,因为我看到观众席第三排有个男人,用望远镜看我。那种表情...和我父亲当年一模一样。
谢阳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我父亲也有偷窥癖。林冰儿平静地说,从我十二岁开始,他就在我浴室里装摄像头。母亲知道但选择视而不见。当我十六岁终于报警时,母亲站在他那边,说是我勾引他。她的嘴角扭曲了一下,那道疤是我故意摔出来的,为了让人们相信那只是舞台事故,而不是...其他什么。
谢阳的胃部绞紧。他突然理解了林冰儿那些反常行为——她不报警,不恐惧,甚至似乎享受被观察。因为她太熟悉这种游戏了,熟悉到能反过来操控它。
所以你要报复?他哑声问,通过毁掉一个像你父亲那样的人?
林冰儿摇摇头:有趣的是,我并不想毁掉你。她从信封里取出最后一张照片——一个小男孩站在学校门口,表情阴郁,这是你十二岁时的照片,对吗?就在发现母亲出轨后不久。
谢阳盯着那张照片,喉咙发紧。照片上的男孩有着和他一样的深色眼睛,但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愤怒。那是他失去纯真的一年,也是他开始躲在窗帘后观察世界的一年。
我改变主意了。林冰儿突然说,我不会把这些证据公开,也不会报警。
谢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选择。林冰儿将照片放回信封,你可以继续观察我,但条件是我们每天必须面对面交谈一小时。没有隐藏摄像头,没有单向玻璃,就是两个人正常地交流。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王董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谢阳!立刻出来!
谢阳的视线在林冰儿和门之间游移。这个提议太诡异了,几乎像某种心理实验。但比起身败名裂的风险,它又显得如此...仁慈。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林冰儿将U盘放在会议桌上:因为我想知道,一个习惯了偷窥的人,能否学会真正地看。她转身走向门口,考虑一下。今晚七点,舞蹈室见。如果你不来,这些材料会送到王董和所有董事手里。
她打开门,与怒气冲冲的王志远擦肩而过。王董冲进会议室:到底他妈怎么回事?那个女的是谁?
谢阳看着桌上的U盘,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多年来,他第一次不必再伪装了。一个老朋友。他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我想我需要请假几天,处理一些...私人问题。
王董的脸色由红转紫:你疯了吗?明天就是投资人午宴!高瓴资本——
请苏芮主持吧。谢阳拿起U盘,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
离开公司大楼时,阳光刺得谢阳眼睛发痛。他站在人行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过任何人了——他总是躲在镜头、望远镜或监控画面后面,通过一层屏障观察世界。
手机震动起来,是王董发来的信息:立刻回来解释清楚,否则别想再踏进公司一步!
谢阳关掉手机,拦了一辆出租车。城北舞蹈学校。他对司机说。
现在是下午三点,距离林冰儿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小时。但谢阳突然迫切地需要站在那个舞蹈室里,不是作为偷窥者,而是作为一个...人。他想知道,没有了玻璃的阻隔,没有了安全的距离,他会看到什么?又会感受到什么?
出租车驶入车流,谢阳将U盘放进口袋。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有一点已经确定——他精心构建的双重生活,今天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