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客栈里就剩我俩大眼瞪小眼。窗外零星飘着雪沫子,屋里炭盆烧得正旺,噼啪作响。
我瘫在椅子里,揉着的肚子,发出一声的喟叹:“唉,白玉堂,晚上吃点儿啥?”
几乎同时,他也开口:“饺子?”
我俩一愣,对视一眼,噗嗤全乐了。
“可不是嘛!”我拍了下大腿,“这年过的,光顾着大鱼大肉、肘子烧鸡了,倒把正经饺子给忘了!初一早上那顿胡萝卜羊肉的可真鲜亮,我都没吃够。”
白玉堂懒洋洋地倚着柜台,嘴角弯着:“还剩什么馅儿?”
“一盖帘白菜猪肉,一盖帘韭菜猪肉。”我掰着手指头,“吃哪个?”
“随你。”他答得倒是爽快,一副“五爷我很好养活”的德行。
我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一样下三十个!咱也学学那开封府查案,开个‘盲盒’,吃到啥馅儿全凭运气!”
“就你鬼主意多。”他哼笑一声,却没反对。
厨房里很快就飘出了白茫茫的水汽。我守着咕嘟咕嘟的大锅,拿着漏勺严阵以待。白玉堂也没走远,就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偶尔指挥一句:“火小点儿,别煮破了皮儿。”
一个个白胖胖的元宝在滚水里沉浮,看着就喜庆。
捞出来装了两大盘,又捣了蒜泥,淋上香醋,滴了几滴香油。
端到桌上,热气和香气一起蒸腾上来,模糊了对面那人的眉眼。
“来,白玉堂,看看你手气如何!”我夹起一个吹了吹,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
嚯!白菜猪肉的!汁水丰盈,鲜香满口!
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个,优雅地咬开半口,看了看:“韭菜。”
接下来就跟抽签似的。
“白菜!” “韭菜。” “哎哟又是白菜!” “五爷我这也是白菜。” “哈哈哈这个肯定是韭菜…呸呸呸!蒜!我咬到蒜粒了!”我辣得直吐舌头,灌了一大口水。
白玉堂幸灾乐祸地笑,把自己碗里那个明显是白菜馅的饺子夹给我:“赔你的。”
一顿饭吃得嘻嘻哈哈,简单却格外舒坦。六十个饺子被消灭得干干净净,最后连谁多吃了一个白菜的都要计较半天。
洗漱完毕,我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褥里,舒服地叹了口气。白玉堂在外间窸窸窣窣也不知在忙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进来,吹熄了灯,在我身边躺下。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极轻微的落雪声。
“诶,白玉堂,”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忽然想起件事,“你说展昭他们今晚值夜,能吃上热乎饺子不?”
“猫儿精着呢,饿不着。”他声音里也带着困意。
安静了一会儿。
“今天四嫂家那四个小子,你看像不像一排小萝卜头?” “嗯…” “大嫂给的鸡蛋,明天早上咱们煎荷包蛋吃吧?” “随你…” “那软烟罗真好看,开春了做裙子穿…” “嗯…”
就在我意识彻底模糊,即将去会周公的时候,身边那人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声音清醒得很,还带着点琢磨的意味:
“唉,小丫头。”
“嗯…?”我含糊应着。
“我怎么觉着你这些日子…肚子胖得厉害?”他语气里充满了直男的探究精神,“腰好像也粗了一圈。你可少吃点儿吧,别过个年,到时候新做的衣裙都套不进去了,五爷我可没钱再给你置办新的。”
!!!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把我那点睡意瞬间炸得灰飞烟灭!
我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扭过头(虽然啥也看不见),气得牙痒痒:“白!玉!堂!你会不会说话!会不会!我这叫丰腴!丰腴懂不懂!过年还不许人长点肉啊!再说了,谁要你置办新衣裙了!”
我气得伸手就朝他大概的方向捶过去!
手腕却被他精准地一把抓住。
掌心滚烫。
“不懂。”他理直气壮地说,非但没松开,反而就着力道轻轻一拽。
我猝不及防,被他带得侧过身。
黑暗中,他的气息猛地逼近,带着清爽的皂角味和一丝极淡的酒香(肯定是刚才偷喝了我的桂花酿!)。
“要不…”他低沉带笑的声音擦着我的耳廓,痒痒的,“你问问它?它兴许懂?”
他抓着我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自己的嘴唇。
指尖传来的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我像被烫到一样,心跳骤然漏跳了好几拍,脸上“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你…你臭不要脸!”我羞恼交加,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试试嘛…”他低笑着,不由分说地低下头。
然后…
所有的抗议和关于“胖了还是丰腴”的辩论,都被一个带着饺子味(好像是白菜猪肉馅的?)的、温柔又霸道的吻,结结实实地堵了回去。
窗外,雪落无声。
屋内,炭盆噼啪。
某个刚刚还被嫌弃“吃胖了”的姑娘,这会儿大概…暂时没心思想减肥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