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瘫倒在地,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和彻底的绝望,嘶声道:“没错…堂下跪着的这位‘王少爷’,王敬之…正是我与我那外室所生的儿子!”
他猛地抬手指向一直跪在王敬之身后,那个面色惨白、低眉顺眼的小厮——正是之前上堂作证,坚称王敬之整晚在书房的那个书童!
“而他!”王富贵的指尖颤抖着,声音尖锐,“这个一直跟在‘少爷’身边,端茶倒水、挨打受骂的小厮!他才是当年王员外不知从何处抱回来,用来替换吕夫人亲生女儿的那个孩子!他才是王员外真正的血脉!我的…好哥哥的亲生儿子!”
“哈哈哈哈!”王富贵再次发出癫狂的笑声,“我就是要让他的亲生儿子,给我儿子当牛做马!让我儿子享受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让他王员外的种,也尝尝为人奴仆、看人眼色的滋味!”
这石破天惊的指认,如同最猛烈的惊雷,炸得整个公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那个瘦弱的小厮身上!
王敬之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身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被他呼来喝去、甚至时常打骂的书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他不是少爷,他是管家的儿子?而这个他一直视为贱奴的小厮,才是真正的王家血脉?!
那小厮早已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当包大人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堂下小厮!”包大人声音沉缓,却带着千钧之力,“王富贵所言,可是实情?你又有何话说?”
那小厮伏在地上,泪如雨下,声音破碎不堪:“回…回禀青天大老爷…小的…小的名叫王安…王管家…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艰难地抬起头,满是泪水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愧疚:“上次…上次在大堂上…小的撒了谎…老爷…老爷死的那天晚上…少爷…他…他并没有在书房…”
此言一出,再次引起一片低呼!
“那天晚上…在书房里的…只有小的一个人…”王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因为…因为小的从小喜欢模仿各种声音,尤其…尤其跟少爷在一起时间长了,便也能模仿少爷说话的声音,有七八分像…”
“那天晚上…丫头云红来送药膳…小的…小的就在屋里,模仿少爷的声音,说了几句‘放下吧’、‘知道了,你下去吧’之类的话…把她忽悠走了…然后…然后小的自己把药膳端进去喝掉了…又把空碗碟送出去,让那丫头拿走…制造出少爷一直在书房用功的假象…”
包大人目光如电:“你为何要如此做?可知做伪证、包庇嫌犯,该当何罪?!”
王安痛哭失声,重重磕头:“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可是…可是小的没办法啊!老爷…不,王管家…他从小就跟我说…少爷才是我的主子,是我的天!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伺候好少爷…就算…就算有一天少爷让我去死,我也要乖乖去死…”
“我…我只是个下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听主子的话…我怕…我怕如果不照做,王管家会打死我…我从来没想过…没想过我…”他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才是那个真正的主子!这荒谬而残酷的真相,几乎将他击垮。
公堂之上,一片死寂。
真相终于大白!
王员外与王富贵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因旧怨私仇,上演了一出荒唐残酷的换子戏码。 王富贵成功让自己的儿子王敬之成为了王府少爷。 而王员外真正的亲生儿子王安,却在他生父的默许甚至纵容下(王员外或许至死都不知道真相,或许知道却因某种原因默许),在他血缘上的堂兄弟身边,做了十几年的卑微小厮,受尽屈辱,甚至形成了奴性的思维,心甘情愿为其做伪证顶罪!
这其中的伦理悲剧与人性的扭曲,令人脊背发凉。
王敬之瘫倒在地,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魂魄。 王富贵脸上带着疯狂而满足的笑容,似乎觉得此生已无憾。 而王安,则跪在那里,哭得撕心裂肺,不知是为自己悲惨的命运,还是为那无法挽回的过错。
包大人看着堂下这扭曲的一幕,深吸一口气,惊堂木重重拍下!
“王富贵!偷换子嗣,背主忘恩,教唆作伪,罪大恶极!” “王敬之(假)!虽身世被操控,但涉案其中,需细查其是否知情、是否参与!” “王安!虽情有可原,但做伪证干扰公务,律法难容!”
“至于王员外之死…”包大人的目光扫过柳氏、刘青山等人,“与此案亦有千丝万缕联系!一并发落!”
“此案牵连甚广,案情复杂!所有人犯暂押收监!待本府详查之后,再行判决!”
“威——武——”
堂威声再次响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一场跨越两代人、交织着恩怨、阴谋、背叛与悲剧的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但其带来的震撼与反思,却远远没有结束。
我看着被衙役带下去的那些身影,心里堵得难受,连最喜欢的瓜子都觉得没了味道。
白玉堂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低声道:“人心之毒,甚于蛇蝎。”
是啊,这红尘客栈对面,上演的又何尝不是一幅淋漓尽致的“红尘众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