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与青鸾在凤凰宫那落英缤纷的桃苑里又玩耍了好一阵子。小丫头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拉着九凤看遍了她院中的每一处“宝贝”——新开的奇花、收集的漂亮石子、甚至她偷偷藏起来舍不得吃的灵果,都要分给九凤哥哥一半。
九凤始终耐心陪着,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柔笑意,仿佛方才那收取鲜血的隐秘一幕从未发生。只是偶尔,在那青鸾转身蹦跳的瞬间,他眼底会飞快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与挣扎。
直至日头偏西,九凤才起身告辞。临行前,他对青鸾柔声道:“下次有空,哥哥带你去山下的城里玩儿,那里的集市可热闹了,卖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听说还有不少凡间的美食,糖人、糕饼、香饮子……你想不想去?”
小丫头一听,双眼顿时放出光来,她在凤凰山虽锦衣玉食,但对外面的世界总是充满好奇,尤其是那些听起来就很好吃的凡间食物,她连连点头,抓着九凤的衣袖雀跃道:“想去想去!九凤哥哥你说话要算话!拉钩!”
九凤笑着伸出小指,与她拉了钩,又向祖凤娘娘行礼告别后,这才转身离开了凤凰宫。
然而,出了凤凰山的地界,他并未如常直接返回自己的石屋,而是脚步一转,朝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正是他第一次接取寻找崇明鸟任务时,所去的那个神秘山洞的方向。
我们心中疑窦丛生,默默跟上。
轻车熟路地穿过幽深隧道,绕过那片茂盛的奇异植物,再次踏入那处灵气逼人、如梦似幻的巨大洞窟。越过白玉小桥,穿过层层纱幔,最终在那开满鲜花的山丘亭子外,再次见到了那位慵懒卧于榻上的神秘绿衣女子。
九凤站在亭外,神色间带着明显的犹豫,迟迟没有开口。
纱幔后的女子似乎早已感知到他的到来,慵懒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东西……拿到了?”
九凤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这才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两个小玉瓶。一个正是方才收取青鸾血液的黑色小瓶,另一个则稍大些,材质古朴,里面盛放的,想必是之前设计取得的祖凤之血。
他双手捧着玉瓶,递向亭子。动作缓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女子纤手轻招,两个玉瓶便轻飘飘地飞入纱幔之后,落入她掌心。她似乎检查了一下,满意地轻笑一声:“做得不错,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玩味和调侃:“怎么?这般犹豫不舍……莫非,是真的看上青鸾那个小丫头了?”
九凤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如同染上了晚霞,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忙否认:“没、没有!姨母莫要胡说!青鸾她……她只是妹妹……”
“哦?只是妹妹?”女子的笑声更加愉悦,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瞧你这慌张模样。不过,这也没什么打紧的。青鸾那孩子性子纯善,模样也好,天赋更是不错,与你倒是般配。说起来,姨母我也很看好你们俩呢。”
九凤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眼神躲闪,不敢看向纱幔之后。
但很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疑虑和严肃。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纱幔后的身影,沉声问道:“你……你要她们的血,究竟是为了什么?这血液……到底有何用处?”
这是他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也是他此次前来,除了交付物品外,最想弄清楚的事情。他隐隐觉得,这件事背后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纱幔后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处,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奇异光泽的血液缓缓沁出,悬浮在空中。
那滴血液散发出的气息……
九凤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地盯着那滴血液,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难以置信的神情!那血液的气息,竟然与他自身的血脉本源,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无法作假的共鸣!
“这……这怎么可能?!”他失声惊呼,猛地后退一步,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纱幔,“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的血……与我…我一脉同源?!”
这种血脉相连的悸动,绝不会错!甚至比他与祖凤之间那种因功法传承而产生的联系,更加直接、更加深刻!
纱幔被一只素手撩开,女子缓缓坐起身,露出了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此刻,她脸上慵懒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哀伤和慈爱的神情。
她看着震惊失措的九凤,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我方才并非全然戏言。按血脉而论,我应该是你的姨母。你的母亲……与我一胎双胞,乃嫡亲的姐妹。”
“我的……母亲?”九凤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这个词对他而言,既陌生又沉重。他自幼便是孤儿,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是。”女子肯定地点点头,“所以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你所关心、所在意之人。收取这些血液,自有我的用途,但绝非用于伤害她们。这一点,你现在可能放心了?”
九凤怔怔地看着她,消化着这惊天动地的消息。血脉的共鸣做不得假,眼前这位神秘强大的女子,竟然是他的亲姨母!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委屈:“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找过我?还有,我的父亲……又是谁?”
女子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无奈与黯然。她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我知道的也并不多。我们……很早就分开了。我只是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清晰地感受到了你身上那与我同源的血脉悸动。同时,我也以秘法推算出,我那可怜的妹妹……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而我并非不想去找你,而是……不能。”
“不能?”九凤不解。
女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道精纯的法力,朝着亭子外的虚空,轻轻一弹!
那道法力光球激射而出,然而,飞出不过数丈距离,就好像撞在了一面无形的、柔软却极其坚韧的水幕之上!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以亭子为中心,方圆一定区域内的空间,骤然亮起无数繁复无比、古老晦涩的符文!这些符文交织闪烁,构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倒扣的琉璃碗般的透明阵法结界,将整个区域牢牢封锁在内!
那结界散发出的气息浩瀚而古老,强大得令人窒息,以九凤如今的见识,根本看不出这究竟是何种阵法,但其威力,绝对超乎想象!
女子收回手,结界的光芒随之缓缓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她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看到了吗?不是姨母不想出去,而是我根本出不去。这座洞天福地,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华丽些的囚笼罢了。我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去寻你、护你?”
她看着九凤,眼神慈爱又带着歉疚:“你走吧。以后若非必要,不要再频繁来此了。我怕你来得太多,会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反而为你招来祸端。”
说罢,她不待九凤再问,袖袍轻轻一挥。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包裹住九凤,将他连同我们这几个旁观者一起,轻飘飘地送出了洞窟,直接送到了外面那平坦的山峰之上。
九凤站在原地,望着那幽深的洞口,脸上表情变幻不定,震惊、茫然、恍然、还有一丝找到亲人却又瞬间面临分离的无措……种种情绪交织。
我们三人也是心潮起伏,没想到这次跟随,竟然窥破了如此惊人的秘密!九凤的身世、那神秘女子的身份与处境、以及那诡异的囚笼结界……
九凤在原地伫立了许久,最终才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强行压下,转身,祭出飞舟,朝着家的方向飞去。
我们跟着他,一路沉默,心情复杂地回到了那间熟悉的石屋。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修炼,只是静静地坐在蒲团上,望着墙上那只青鸾风筝,久久不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