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营的庆功宴简单却热烈。篝火熊熊燃烧,烤肉的香气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将士们围着火堆,大声谈笑着,分享着少将军奇袭成功的英勇事迹,气氛高涨。连日来的紧张和压抑,在这场胜利的鼓舞下,得到了暂时的宣泄。
萧明宇心情极佳,端着酒碗与各级将领畅饮,笑声洪亮震天。苏秉忠也被拉在一旁,听着众将夸赞他养了一双好儿女,老脸笑得如同绽开的菊花,多日来的担忧化作自豪,酒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萧煜并未过多参与喧闹,他简单与部下们喝了一碗后,便悄然退到了稍远处。苏墨也避开了人群中心,站在工械营门口的阴影里,看着这片热闹的景象,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萧煜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立,无声地看着跳跃的篝火和欢庆的将士。“辛苦了。”苏墨轻声道,递过去一个温热的酒囊,“驱驱寒。”萧煜接过,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值得。”他简短地回答,目光落在她被火光映照的侧脸上,那里有淡淡的疲惫,更有一种沉静的力量。
“带回来的图纸和样本,我看过了。”苏墨开口道,“原理虽险恶,但工艺粗糙,缺陷很多。给我些时间,应该能找出更完善的防御之法,甚至……或许能逆向推导,加以改进,为我所用。”她的语气平静却充满自信,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萧煜眼中闪过激赏,他就知道,她永远不会被困难吓倒,只会将其转化为前进的动力。“好。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一阵寒风吹过,苏墨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萧煜解下自己还带着体温的玄色披风,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肩上。苏墨微微一怔,抬头看他。披风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风尘仆仆的味道,却格外温暖。“穿着。”萧煜的语气不容拒绝,目光却比篝火更灼人。苏墨没有推辞,轻轻拉紧了披风,低声道:“谢谢。”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却不再是最初那种略带试探和距离的沉默,而是一种历经生死考验、彼此心意相通后的安宁与默契。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明了对方的心意。
庆功宴的喧嚣渐渐平息,夜色深沉。萧煜护送苏墨回到她的营帐外。“早些休息。”他停下脚步,看着她。“你也是。”苏墨点头,“此次冒险深入,定是极累的。”萧煜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嗯。明日再议。”说完,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挺拔如松。
苏墨站在帐外,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肩上披风的重量和温暖如此真实。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心中一片宁静与踏实。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翌日清晨,一队风尘仆仆的宫廷禁卫,持金牌令箭,穿过尚未完全苏醒的北疆大营,直达帅帐之前。“圣旨到!威虎大将军萧明宇、工械营造司主事苏墨接旨!”
高昂的宣召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萧明宇、闻讯赶来的萧煜、苏墨以及一众将领迅速跪迎。宣旨太监展开明黄的绢帛,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北疆工械营造司主事苏墨,聪慧敏达,匠心独运,革新军械,卓有成效。所制‘惊鸿’连弩,威震边陲,惠及将士,功在社稷。前有献策之功,今有造弩之绩,实乃巾帼不让须眉之典范。朕心甚慰,特此嘉奖。”
念至此,众人心中稍安,看来是封赏来了。然而,太监话音一转,继续宣读:“然,京畿重地,亦需贤才。军器监乃国之利器根本所在,亟需锐意革新之人执掌。朕思虑再三,决定擢升苏墨为军器监少监,即刻返京述职,总领弩箭及新式军械研发制造事宜,望其能扬长避短,惠及全军。北疆工械营造司一应事务,交由副手暂代。钦此!”
这道旨意,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擢升军器监少监!正四品官职!这是何等的破格提拔和隆恩!但……即刻返京?!
萧明宇和萧煜的脸色瞬间变了。此刻北疆危机并未完全解除,“鬣狗”和其背后的“主人”尚未落网,苏墨此时离开北疆,不仅可能中断她对“雷火”的防御研究,更可能让她在返京途中甚至回到京城后,失去北疆军的严密保护,暴露在敌人的威胁之下!这旨意看似恩宠,实则可能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苏墨也是心中一凛,她抬头,看向那宣旨的太监,又看向脸色凝重的萧明宇和萧煜。皇帝的旨意不容置疑,但眼前的局势却让她无法欣然领命。
“苏大人,接旨吧。”宣旨太监合上圣旨,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是福是祸?是机遇还是陷阱?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将苏墨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凯旋的温情尚未散去,京城的召唤已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