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泛着冷硬的光，将墙面照得一片惨白。陈宇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灰烬在指间微微震颤，他却像是毫无察觉。对面的铁椅上，张猛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审讯持续了整整七个小时，这个曾经在街头寻衅滋事时眼神凶狠的男人，此刻只剩下止不住的哆嗦。
“李明到底在哪？”陈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烟灰终于簌簌落在桌面上，他抬手按灭烟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张猛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真……真不知道……我们只负责在码头接应，说好货一到就分账，可他根本没露面……”
“没露面？”陈宇将一份监控截图推到他面前，屏幕上的男人戴着鸭舌帽，正指挥着几个手下搬运木箱，“上周三晚上十点，你在城郊仓库跟他见过面。别告诉我你脸盲。”
纸张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张猛的瞳孔骤然收缩，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那些被警方搜出的账本早已将他们的交易链条暴露无遗，再嘴硬不过是自讨苦吃。
“是……是见过一面，”他终于松了口，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说风声紧，要出去躲躲，让我们先把这批货处理掉。我问他去哪，他只说往南走，过了边境……”
“往南走？”陈宇追问，“具体哪个方向？有没有说要去哪个国家？”
“好像……好像提过曼谷？”张猛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说那边有老关系，能藏得住。我也是听他随口一提，不敢确定……”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副队长赵鹏探进头来，眼里带着急色。陈宇起身走出审讯室，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技术科刚破解了李明的加密通话记录，”赵鹏递过一份报告，“发现他三天前跟泰国的一个号码有过联系，对方是曼谷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板，叫颂猜，有多次走私前科。”
陈宇快速翻看着报告，指尖在“曼谷”两个字上停顿片刻。张猛的供词与通话记录对上了，看来李明确实逃往了东南亚。他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东南亚协作组”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一阵电流杂音，紧接着是个略带沙哑的男声：“陈队？这么晚了有急事？”
“老周，是我，”陈宇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我们刚审出线索，李明可能在曼谷。你们那边能不能立刻协查？”
周志国是国际刑警组织东南亚区的联络官，跟陈宇合作过多次。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李明？就是那个涉嫌多起跨境走私案的主谋？我记得他，Interpol的红色通缉令早就发了。我马上联系泰国皇家警察，查他的入境记录和近期活动轨迹，有消息立刻跟你说。”
挂了电话，陈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李明这条鱼藏得太深了，从三年前第一次出现涉案线索，到现在才终于锁定他的行踪，这期间耗费了多少警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第二天清晨，陈宇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他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周志国的名字。
“有眉目了，”周志国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泰国警方查到，三天前有个叫‘李伟’的中国人从老挝入境，护照信息是伪造的，但人脸识别比对，百分之九十八是李明。他入境后直接去了曼谷，在暹罗广场附近的一家酒店登记入住。”
“酒店名字？”陈宇猛地坐起身，抓起笔在床头柜的便签上记录。
“皇家暹罗酒店，”周志国补充道，“四星级，位置很显眼。泰国警方已经派人去蹲点了，但暂时不能打草惊蛇，他们需要确认李明是否还在酒店，有没有携带武器或同伙。”
陈宇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他立刻拨通赵鹏的电话：“通知团队，半小时后开会，准备去曼谷。”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电子屏上正显示着皇家暹罗酒店的三维结构图。陈宇用激光笔在屏幕上圈出一个位置：“李明登记的房间在18楼1807，靠窗，视野能覆盖两条街。泰国警方的便衣已经在酒店大堂和停车场布控，我们的人过去后，先跟他们汇合，熟悉现场环境。”
“需要申请国际逮捕令吗？”新来的警员小王问道，手里的笔记本记得飞快。
“已经在办了，”陈宇点头，“但跨国抓捕手续复杂，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赵鹏，你带两个人负责对接泰国警方，确认李明的活动规律；技术组跟当地部门协作，监控酒店的监控系统和网络信号，一旦发现他有离开的迹象，立刻通报。”
部署完任务，陈宇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抽屉里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三年前他刚接手这个案子时，跟团队成员的合影。照片上的年轻人眼神清澈，如今却已有两人在追捕行动中受伤致残。他摩挲着照片边缘，心里默念：这次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陈宇一行人抵达曼谷。湿热的空气夹杂着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街道上的泰语招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与国内截然不同的氛围让众人精神一振。
泰国皇家警察总部的会议室里，负责协作的警官颂堪正用不太流利的中文介绍情况：“我们的人已经盯了1807房间两天，每天早上十点左右，会有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人去送外卖，停留大概十分钟就离开。昨天下午，李明出过一次酒店，去了附近的一家珠宝店，买了一枚钻戒，用的是现金。”
“钻戒？”陈宇皱眉，“他一个走私犯，买钻戒做什么？”
“可能是要送给什么人？”赵鹏猜测，“或者是用来打通关系？”
颂堪摇摇头：“我们查了珠宝店的监控，他买完戒指后，去了隔壁的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
陈宇沉思片刻，让技术组调出珠宝店的监控录像。画面里的李明穿着休闲装，戴着墨镜，看起来比通缉令上的照片清瘦了些，但走路的姿势和习惯性摸鼻子的动作骗不了人。他在珠宝柜台前停留了很久，挑选戒指时的神情甚至带着一丝温柔。
“这个女人是谁？”陈宇指着画面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站在花店门口等他。
颂堪立刻让人放大画面：“这是酒店的服务生，叫阿玲，缅甸人，在皇家暹罗酒店工作了五年。我们查过她的背景，没什么问题，但最近三天，她下班后都去了1807房间。”
线索似乎越来越复杂。陈宇决定亲自去酒店附近看看，换上当地的衣服，他和赵鹏装作游客，在暹罗广场闲逛。皇家暹罗酒店就坐落在广场北侧，米白色的建筑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门口的旋转门不断有人进出，穿着红色制服的门童正热情地为客人开车门。
“18楼的窗户在那边，”赵鹏指着酒店右侧的一个位置，“正好对着广场，视野确实好，方便他观察周围动静。”
陈宇注意到酒店斜对面有一家咖啡馆，二楼靠窗的位置能清晰地看到酒店入口。他拉着赵鹏走进去，点了两杯冰咖啡。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人提着外卖袋走进酒店，跟之前监控里的送外卖人员特征完全吻合。
“看来张猛没说谎，他确实有人接应，”陈宇拿出手机，拍下那个男人的背影，“让技术组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看看跟颂猜有没有关系。”
下午三点，技术组传来消息：送外卖的男人叫巴颂，是颂猜物流公司的员工，有多次运输违禁品的前科。而那个叫阿玲的服务生，三年前曾在老挝的一家赌场工作过，当时李明正好在那里出现过。
“他们早就认识，”陈宇分析道，“阿玲很可能是李明安插在酒店的眼线，帮他打探消息，传递信息。”
傍晚时分，曼谷下起了瓢泼大雨。酒店门口的行人纷纷撑起雨伞，街道上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开一片片光斑。陈宇坐在咖啡馆里，看着18楼的窗户始终亮着灯，心里有些不安。按照李明谨慎的性格，他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难道有什么阴谋？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泰国警员的声音：“目标房间的灯灭了！有人从消防通道下楼，穿黑色外套，戴帽子！”
陈宇立刻站起身：“各单位注意，目标可能要跑！守住各个出口，别跟丢了！”
他和赵鹏冲出咖啡馆，雨水瞬间打湿了衣服。街上的行人因突如其来的骚动四处躲避，那个穿黑色外套的男人正朝着地铁站的方向狂奔。陈宇立刻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用泰语大喊：“站住！警察！”
男人似乎慌了神，拐进一条小巷。陈宇紧随其后，巷子里堆满了垃圾桶，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就在他转过一个拐角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等他爬起来时，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巷口传来警笛声，赵鹏带着几名泰国警员跑了进来：“陈队，你没事吧？我们在地铁站抓到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李明！”
陈宇顾不上擦脸上的泥水，跟着他们往地铁站跑。站台里一片混乱，几名警员正按着一个戴帽子的男人。陈宇走上前，摘下男人的帽子——不是李明，只是个穿着相似的路人。
“中计了，”陈宇心里一沉，“他故意引开我们，肯定是要从别的地方跑！”
他立刻联系技术组：“查1807房间的实时监控！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人！”
监控画面传来，房间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上还放着那束红玫瑰，只是花瓣已经有些枯萎。
“他什么时候走的？”陈宇追问。
“十分钟前，”技术组的声音带着懊恼，“他从房间的通风管道爬出去了，我们的人没注意到！”
陈宇一拳砸在墙上，冰冷的瓷砖硌得指骨生疼。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明竟然会用这么老套的办法逃跑。
就在这时，颂堪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里带着急色：“陈队，我们抓到阿玲了！她正准备去机场，包里有两张去仰光的机票，其中一张的名字是李明！”
陈宇眼前一亮：“立刻带她过来！我要亲自审她！”
审讯室里，阿玲低着头，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陈宇把那枚钻戒放在她面前：“这是李明给你买的，对吗？他是不是答应带你一起走？”
阿玲的肩膀微微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说……说等风头过了，就带我校仰光，娶我……我不该信他的……”
“他在哪？”陈宇的声音放柔了些，“你告诉我们，他什么时候的飞机？我们可以帮你争取宽大处理。”
阿玲抬起头，泪眼婆娑：“航班是晚上八点的……他说在机场三号航站楼等我……”
陈宇看了眼时间，六点半。他立刻起身：“赵鹏，带一队人去机场，控制三号航站楼！颂堪警官，麻烦你协调机场安保，我们要进行布控！”
曼谷国际机场灯火通明，巨大的玻璃幕墙外，一架架飞机正缓缓起降。陈宇和队员们分散在三号航站楼的各个角落，假装成旅客，密切关注着每一个可疑人员。
离八点越来越近，广播里开始播报飞往仰光的航班信息。陈宇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紧握着藏在衣服里的手铐，眼睛死死盯着安检口。
突然，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走进了安检通道，他低着头，正准备出示护照。陈宇一眼就认出了他——尽管换了衣服，但那个走路的姿势，那个习惯性摸鼻子的动作，绝对是李明！
“行动！”陈宇低喝一声，率先冲了过去。
李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就跑。但已经晚了，赵鹏和几名泰国警员迅速围了上来，将他堵在角落。
“李明，你跑不掉了！”陈宇一步步逼近，眼里燃烧着怒火。
李明靠在墙上，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还是栽在你手里了。”
冰冷的手铐铐上手腕的那一刻，李明突然抬起头，看向安检口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陈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阿玲正站在不远处，被两名女警扶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押着李明走出航站楼时，夜风吹起了陈宇的衣角。他抬头望向天空，曼谷的星星比国内的更亮，仿佛在为这场跨越国境的追捕画上句号。
“通知国内，”陈宇对着对讲机说，“目标已抓获，准备引渡回国。”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欢呼，陈宇却没有放松。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案件的结束，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们。但只要坚持下去，正义终会到来。
夜色渐深，机场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在诉说着这场跨国追捕背后的艰辛与不易。而在遥远的东方，黎明正在悄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