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
那名为“元”的光影存在，在郭宇嘶哑着说出“同意”二字后，只回了一个简短至极的音节。
没有赞许，没有欣慰，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
仿佛郭宇的选择，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嗡——
随着这一声“善”字落下，郭宇感觉身下那巨大的发光阵图骤然旋转加速！一股冰冷、却又无比精纯的奇异能量，顺着与他身体接触的地面，猛地灌入他体内！
“呃啊——！”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这能量并非温和的暖流，而是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粗暴地刺入他的经脉，蛮横地游走！剧痛远超枪伤，仿佛要将他的身体从内部撕裂、重构！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牙龈甚至渗出血来。他不能晕过去！绝对不能！这是他的选择，是他用命换来的机会！
洞外，追兵的声音已经清晰得如同在耳边。
“妈的，这洞好像挺深！小子肯定躲在里面！”
“扔个石头试试？”
“扔个屁！直接下去抓人！老板等着呢！”
冰冷的能量依旧在郭宇体内疯狂冲刷，但奇异的是，那左肩处火辣辣的疼痛，竟然在这股能量的流过下，开始迅速缓解、收敛。流血，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力量感，如同干涸河床下的暗流，开始在他疲惫欲死的身体里重新滋生。
这不是治愈，更像是一种……强行激发生命潜能的封印与刺激。
“收敛心神，意守丹田。”“元”那古老的声音再次直接响起，不带丝毫情感，如同在传达一道冰冷的指令。“初赐于你，‘望气术’基础篇。能见常人所不能见，观祸福，辨真伪，寻灵机。此乃你搜集‘源质’之根本。”
声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庞杂晦涩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郭宇的脑海！无数关于“气”的形态、颜色、流转规律的认知，粗暴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在搅动他的脑髓！
他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这痛苦，比刚才的能量灌体更加难以忍受。
洞外，已经有绳索晃动的声音传来！有人要下来了！
“忍住。若神溃魂散，便是废物，合该陨落。”“元”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废物？陨落？
不！我郭宇……不是废物！
一股狠劲从灵魂深处爆发，他几乎要咬碎牙齿，强行凝聚那即将涣散的意识，按照脑海中那强行塞入的法门，努力去“观想”，去“引导”……
就在这时——
噗通！噗通！
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伴随着粗鲁的咒骂，在洞口下方传来。
“操！这什么鬼地方？还挺亮堂？”
“管他呢！看！那小子在那儿！像条死狗一样趴着呢！”
两个穿着黑色雨衣、满脸横肉的男人，已经顺着绳索滑了下来，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匕首，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狞笑，一步步朝蜷缩在地上的郭宇逼近。
“小子，挺能跑啊？害老子们淋了一夜的雨！”
“乖乖跟我们回去，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郭宇猛地抬起头！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脑海中那撕裂般的剧痛骤然一轻！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水洗过一般，骤然变得……不同了！
山洞还是那个山洞，发光壁，复杂阵图。但那两个逼近的彪形大汉，在他们身体的周围，他看到了……气！
淡淡的，灰黑色的气流，如同污浊的烟雾，缠绕在他们周身，尤其是在他们头顶和双肩处，凝聚得最为明显。这灰黑之气让人一看便心生厌恶，充满了暴戾、贪婪与……一种显而易见的……厄运的征兆。
而在他们手中那反射着洞壁光芒的匕首上，则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血煞之气！
这就是……望气术？
郭宇心中剧震！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这两个人身上的“气”很弱，很杂，如同风中残烛，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他的身体周围，气息微弱至极，大部分是代表伤病与衰弱的灰白色，但在心口位置，却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气息在顽强地闪烁，那是……“元”灌入他体内的那丝能量？还是……他自身不甘的意志？
“妈的，还敢瞪眼？” 其中一个刀疤脸被郭宇那骤然变得锐利、仿佛能看穿他灵魂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骂骂咧咧地加快脚步，匕首直刺郭宇的大腿，“先给你放点血！”
匕首带着寒光，瞬间刺到！
若是之前的郭宇，重伤力竭之下，绝无可能躲开。
但此刻——
在那望气术的视野中，刀疤脸的动作似乎……变慢了？他周身那灰黑色的气流随着动作剧烈扰动，露出了数个极其细微的、气流运转不畅的“破绽”！
几乎是本能！郭宇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猛地向右侧一滚！
嗤啦！
匕首擦着他的裤腿划过，割裂了布料，带起一丝凉意，却未能伤及皮肉。
“咦？” 刀疤脸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垂死之人还能躲开。
另一个同伙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郭宇趁机翻身半跪在地，剧烈喘息，但眼神却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两人。他看到了！在刀疤脸因为一击落空，气息出现刹那紊乱的瞬间，他右肋下方的灰黑之气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空洞！
机会！
他没有武器，体力也远逊对方。但他有这刚刚获得的……“眼睛”！
“找死！” 刀疤脸恼羞成怒，再次扑上，匕首挥舞得更加凶狠。
郭宇没有硬拼，他利用望气术捕捉到的气流轨迹，预判着对方的动作，身体以一种极其别扭却有效的姿势，再次惊险地避开锋芒，同时，蓄势已久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猛地戳向刀疤脸右肋下那个“气”的破绽之处！
他没有任何章法，用的只是街头打架最狠辣的戳击，将全身刚刚凝聚起的那点微弱力气，都灌注在了这一击上！
“噗！”
一声闷响。
“呃啊——！” 刀疤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蜷缩倒地，匕首“当啷”一声掉落，捂着右肋，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里，甚至不是要害穴位，但在望气术的视角下，那里是对方“气”最薄弱、最容易被击溃的节点！
另一个同伙惊呆了，看着倒地抽搐的同伴，又看看半跪在地、眼神冰冷得不像活人的郭宇，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你……你……” 他握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郭宇缓缓站起身，虽然身体依旧摇晃，但那股狠厉决绝的气势，却压得对方喘不过气。他学着“元”那冰冷的语调，嘶哑地开口：
“滚。”
“或者，和他一样。”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哀嚎的刀疤脸。
那同伙看着郭宇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又感受到这发光山洞的诡异，勇气瞬间崩溃。
“鬼……有鬼啊！” 他怪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同伴，连滚带爬地冲到洞口，抓住绳索就拼命往上爬。
郭宇没有去追，他也无力去追。刚才那两下闪避和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所有气力。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冷冷地看着地上如同蛆虫般扭动的刀疤脸。
洞外，传来了那个逃跑同伙惊恐的喊叫和上面其他人的骚乱声。
“怎么回事？”
“老三折里面了！那小子邪门！这洞也邪门！”
一时间，竟无人再敢下来。
郭宇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体一软，靠坐在洞壁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做到了……他凭借这刚刚获得的力量，暂时逼退了敌人！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光影凝聚的“元”。
“元”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光影构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淡漠地扫过地上哀嚎的刀疤脸，又落回郭宇身上。
“望气初显，堪堪入门。对凡人蝼蚁，尚需搏命。”“元”的声音毫无波澜，“废物利用，搜其魂，或可知晓幕后些许信息。”
搜魂？
郭宇看向地上因为剧痛和恐惧而面目扭曲的刀疤脸，心头猛地一凛。
这意味着……要主动去掠夺，去伤害，去踏入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黑暗而残酷的领域。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条用交易换来的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干净。
洞外的风雨声似乎小了些，但山洞内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而坚定的侧脸，以及那双逐渐变得幽深冰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