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重归死寂,只有岩浆冷却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岩壁碎石偶尔滑落的声响。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硫磺的刺鼻气味和能量对撞后留下的焦糊味,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毁灭性威压已然消散。
郭宇悬浮在半空,手中托着那块仅剩拳头大小、色泽黯淡、表面布满裂纹的“巢母之心”残骸。混沌之力隔绝了它最后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使其不再构成威胁。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入这残骸的最深处。
这不是炼化,而是阅读。阅读这块来自异界、作为维度坐标和能量源的奇异造物内部,可能残留的信息烙印。
起初是一片混乱。狂暴的能量流、扭曲的维度影像、无数怪物的嘶吼碎片……如同沸腾的油锅。郭宇紧守心神,以混沌之意为核心,强行梳理、过滤着这些无用的杂音。
渐渐地,一些相对清晰的碎片开始浮现。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燃烧着永恒烈焰的荒芜大地——那是深渊炎魔的领地,“熔岩山脉”。他看到无数形态各异的火焰生物在厮杀、吞噬,看到巨大的火山如同呼吸般喷吐着毁灭的洪流。在这片毁灭景象的核心,一座由黑曜石和凝固熔岩构筑的庞大宫殿内,一个顶天立地的、笼罩在滔天魔焰中的恐怖身影,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其目光仿佛穿透了无数维度,落在了……地球的方向。
那是深渊炎魔领主,萨拉赫·焚烬者!这块“巢母之心”,正是它耗费不小代价,投送到地球的“钉子”之一,目的不仅是侵蚀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更为了……定位和接引!
紧接着,另一段更加隐晦、却也更加让郭宇心惊的碎片浮现。
那是一片绝对黑暗、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虚无。在这片虚无中,漂浮着一些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纯粹的“饥饿”与“终结”概念构成。其中一道阴影,似乎……动了一下,一道冰冷、漠然、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扫过了某个正在发生剧烈能量扰动的“点”——那个“点”的坐标,赫然与地球所在的星空位置隐隐对应!
这些阴影……是什么?!它们散发出的气息,与阴蛇谷主的死寂、深渊炎魔的狂暴截然不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终极的……虚无!难道,这就是“元”和远古遗迹警告中提到的,来自深空的窥探?“纪元之劫”的源头之一?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巢母之心”的残骸在释放出这些碎片后,终于承受不住,彻底化为飞灰,从郭宇指缝间消散。
郭宇缓缓睁开眼,眸中星璇旋转,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和严峻。
不仅仅是被动地应对来自遗弃之地的入侵(阴蛇谷、熔岩山脉),地球本身,似乎早就被某些更加恐怖、来自星空深处的存在“标记”了!三元碎片的波动,就像一个信号放大器,不仅引来了维度邻居,更可能……惊醒了那些沉睡在深空中的终极猎食者!
而各国特殊部门计划中的“净化”行动,用维度稳定锚强行封闭空间节点,在这种层面的威胁面前,简直如同孩童试图用泥巴去堵决堤的洪水,可笑又可悲,甚至可能因为粗暴干涉空间结构,提前引爆更大的灾难!
必须阻止他们!至少,要让他们知道部分真相,改变策略!
“走!”郭宇对下方岩石上的老刀说道,声音带着一丝急迫。
老刀微微颔首,星辰之瞳扫过一片狼藉的四周,确认没有残留威胁,身影一闪,已与郭宇并肩,化作两道流光,冲破层层岩壁,向着地表而去。
……
矿坑之外,战场已基本平息。
老刀之前秋风扫落叶般的杀戮,彻底击溃了怪物们的攻势。冬宫卫队的士兵们正在瓦西里少校的指挥下,清理着少数残存的零星怪物,救治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看向那个静静站立在雪地中、如同死神化身般的暗银身影时,难以掩饰的敬畏与恐惧。
当郭宇和老刀的身影从矿坑中冲出,落在雪地上时,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瓦西里少校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走上前,用略带生硬的英语敬礼道:“感谢二位的援手!我是俄联冬宫卫队西伯利亚战区指挥官,瓦西里·伊万诺夫少校。不知二位是?”
他能感觉到,后来出现的这个年轻东方男子,气息虽然不如那个暗银怪物般令人心悸,却更加深邃莫测,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而且,矿坑深处那恐怖的能量爆发和随后突兀的平息,显然与这两人有关。
郭宇看了瓦西里一眼,没有浪费时间寒暄,直接说道:“瓦西里少校,这里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根源并未根除。类似的事件,在全球范围内会越来越多。”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立刻联系你能接触到的最高层级,传达一个消息:停止所谓的‘净化’行动,尤其是使用‘维度稳定锚’强行封闭空间节点的计划。那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加速毁灭。”
瓦西里脸色一变:“阁下是什么意思?‘净化’行动是最高机密!而且,这是目前应对这些异界入侵最有效的手段……”
“最有效?”郭宇打断他,声音冰冷,“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强行封闭节点,就像用蛮力去堵一个连接着高压气罐的裂缝,结果只会是更剧烈的爆炸。那些节点背后,有些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存在,激怒它们,或者让它们失去‘可控’的出口,后果将是全球性的灾难。”
他抬手指向那深不见底的矿坑:“刚刚在下面,我们遭遇了深渊炎魔领主萨拉赫·焚烬者本体的部分力量投射。像它这样的维度领主,不止一个。而你们计划用的‘维度稳定锚’,在它们眼中,或许连玩具都算不上。”
瓦西里和周围的士兵听得脸色发白,冷汗浸湿了内衬。深渊炎魔领主?本体力量投射?这些词汇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但矿坑深处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动静,却是不争的事实。
“更重要的是,”郭宇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望向无垠的星空,“有些威胁,并非来自我们已知的维度。它们来自更深、更远的黑暗。粗暴地改变地球的空间结构,只会让这片星域变得更加‘显眼’,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篝火,吸引来更多、更可怕的猎食者。”
他看向瓦西里,最后说道:“言尽于此。如何选择,是你们的事情。但如果‘净化’行动按计划进行,引发的后果,将由全人类共同承担。”
说完,他不等瓦西里回应,对老刀示意一下,两人身影再次化作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南方的天际。
瓦西里少校站在原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寒风吹拂着他带着冻伤的脸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与沉重。他回味着郭宇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再结合之前的遭遇,一种巨大的不安攫住了他。
他猛地转身,对着通讯兵吼道:“快!给我接莫斯科!最高保密线路!立刻!马上!”
……
高空中,郭宇和老刀并肩疾飞。
“他们……会听?”老刀沙哑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郭宇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不知道。但种子已经种下。我们能做的,是在最坏的情况发生前,尽快提升实力,并找到‘寂灭之井’,解决你本源隐患的同时,或许也能找到应对更大危机的方法。”
他的神识已经连接到海渊城:“林薇,情况有变。‘净化’行动必须阻止。动用我们所有潜伏在各国高层的力量,散播消息,制造舆论,哪怕只能让他们推迟行动,也能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时间。”
“明白!”林薇立刻回应,“另外,郭董,陈博士那边有进展,他们在‘巨人坐像’数据库深处,发现了一副与‘寂灭之井’相关的……星图!似乎指向南极‘虚无之镜’下方!”
星图?!
郭宇眼中精光一闪。
“很好!目标变更,直接前往南极!”
“同时,启动‘海渊城’最高战备,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全球性空间动荡!”
风暴的漩涡,正在加速旋转。
而他们的下一站,将是那片亘古冰封、隐藏着终极死寂之谜的白色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