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临渊离开医院后,病房里陷入了沉寂。
林晓冉身心俱疲,加上药物作用,很快便沉沉睡去。
而马笑笑,虽然也累得够呛,但脑子里乱哄哄的。
一会儿是绑匪狰狞的脸,一会儿是邹临渊戏谑的眼神,翻来覆去。
直到天快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然而,有些人,却注定无法安眠。
江城区治安分局的拘留间里,虎哥揉着依旧剧痛、高高肿起的鼻梁,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他混了这么多年社会,还是第一次栽这么大的跟头。
不仅到手的“天价货物”飞了,重金请来的武者铁狼哥据说肋骨断了好几根,内脏出血,还在IcU抢救,生死未卜!
他自己和几个兄弟也被打了个半死,关进了这暗无天日的局子。
更让他憋屈的是,那个突然出现、身手恐怖的小白脸,他连对方什么来路都没摸清!
“虎哥,怎么样?没事吧?”
一个小弟凑过来,低声问道。
“没事?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虎哥没好气地低吼,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妈的,这个仇不报,我王虎以后还怎么在江城混!”
“可是……虎哥,那小子太邪门了……”
另一个小弟心有余悸。
“邪门?”
虎哥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再邪门也是肉体凡胎!
这次是咱们大意了,没带‘硬家伙’!
等出去了……哼!”
他之所以还能这么硬气,是因为他背后的人能量不小。
果然,天刚亮,就有律师来办理手续,一番操作之下,虎哥和另外两个伤势较轻的混混。
竟然以“证据不足”、“当事人口供存在疑问”等理由,被暂时释放了!
走出治安分局那扇沉重的大铁门,清晨微凉而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
虎哥贪婪地深吸了一口,仿佛重获新生。
但脸上骨头碎裂的剧痛和内心深处刻骨的屈辱,却像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
一辆黑色的、车窗贴着深色膜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面前,副驾车窗降下,露出一个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司机。
“上车,老板要见你。”
司机的声音冰冷得像机器。
虎哥打了个寒颤,不敢多问。
连忙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另外两个小弟则被示意上了后面跟着的另一辆车。
车子没有开往市区的任何一处繁华之地,而是七拐八绕,驶向了更加偏僻的城郊结合部,最终停在一处外表看起来像是早已废弃的物流仓库前。
仓库大门缓缓开启,车子驶入,内部却别有洞天,装修得异常奢华,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昂贵的檀香和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阴森。
司机将虎哥引到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便无声地退下了。
虎哥忐忑地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宽敞的书房,一个穿着暗红色绣金线唐装、背对着他的身影,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荒芜的景色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给人一种山岳般的沉重压迫感。
“老……老板。”
虎哥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任务……任务失败了,是我无能!
请老板责罚!”
唐装男人没有回头,只是用沙哑低沉、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缓缓说道:“铁狼,废了。
其他人,也折了进去。
你却出来了。”
虎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连忙以头触地,砰砰作响。
“老板明鉴!是……是外面兄弟打点,还有律师周旋……
我绝对没有吐出半个字关于老板!
我对老板的忠心,天地可鉴!
这次失败,实在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太……
太邪门了!”
“起来说话。”
唐装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他表忠心的言辞,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他缓缓转过身。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面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眶深陷,眼神阴鸷锐利,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说说看,那个‘邪门’的小子,怎么个邪门法?”
虎哥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躬着身子。
将烂尾楼里发生的事,尤其是邹临渊如何如同鬼魅般出现、如何以碾压性的、完全不似人类的速度和力量瞬间解决他们的情况。
添油加醋、心有余悸地说了一遍,重点描绘了邹临渊的可怕和不可战胜。
“哦?瞬间解决你们所有人?
连我花重金请来的、外家功夫已登堂入室的铁狼,连一招都没接下就废了?”
唐装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那不是恐惧,反而像是……
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看来,盯上这味‘大药’的,不止我们尸鬼门一家。
有点意思,看来这江城,还真是藏龙卧虎。”
他踱步到虎哥面前,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过虎哥缠着绷带的脸:“你说,她们现在在医院?”
“是!江城市医院,住院部三楼!
我出来的时候特意让人打听了,两个妞都在那儿观察!”
虎哥连忙回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很好。”
唐装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
“一次失败,不算什么。
做我们这一行,要有耐心,更要懂得把握时机。
那极阴之体受到如此惊吓,体内阴气必然紊乱外溢,此刻正是最为敏感、也最容易被引动的时刻,乃是采摘的绝佳时机!
机不可失!”
他看向虎哥,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带上毒牙,现在就去医院,把那个极阴之体的女人,给我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毒牙会听你指挥,他会带上‘家伙’。
如果再失手……”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让虎哥如坠冰窖,浑身汗毛倒竖,连忙保证。
“老板放心!
这次有毒牙兄弟出手,我一定把事办得漂漂亮亮!
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娘们,要是再敢碍事,我连她一起做了!”
他想起马笑笑就恨得咬牙切齿。
“那个姓马的女人……”
唐装男人沉吟了一下,指尖轻轻敲击着红木椅的扶手。
“能挣脱我特制的、掺了黑狗血和朱砂的缚灵绳,看来也不是普通凡人,身上或许有点门道。
能活捉就一起带回来,上边正好缺个试药引子的。
若是事不可为,也别让她坏了我们的大事。
去吧,日出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是!老板!
我一定不负所托!”
虎哥眼中闪过疯狂而狠厉的光芒,躬身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书房。
……
江城市医院,住院部三楼,清晨。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晓冉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小口喝着护士刚才送来的温水,脸色虽然依旧缺乏血色,但比起昨晚的惊惶无措,已经镇定了不少。
马笑笑则还在熟睡,她侧躺着,浓密的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只是偶尔眉头会无意识地蹙起,似乎梦里也不安稳。
昨晚她先是恶战,后又情绪大起大落,实在是累坏了。
病房里一片宁静,只有仪器轻微的滴答声。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个穿着合身白大褂、戴着医用口罩和蓝色手术帽的“医生”低着头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病历夹,动作看起来颇为专业。
林晓冉以为是早班医生来例行查房,并未特别在意,甚至还对“医生”微微点了点头。
那“医生”走到林晓冉病床边,假装翻看病历夹,用刻意压低的、模糊不清的声音快速说道。
“林晓冉是吧?你昨晚受到惊吓,心率有些不稳,需要立刻再去心电图室做一个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监测,跟我来一下。”
林晓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
“动态心电图?
可是昨晚急诊医生已经做过心电图了,说没问题啊?
而且……这么早就要做吗?”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普通检查似乎不会这么急迫,而且这个医生的声音……
有点耳生,眼神也有些闪烁。
“是更精密的检查,为了排除潜在风险,必须马上做!别磨蹭了!”
医生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强硬,同时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就要去抓林晓冉的手腕,想强行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旁边床上的马笑笑动了!
她虽然睡得沉,但驱魔龙族血脉赋予的本能警觉,以及昨晚经历的生死危机,让她对危险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
那细微的开门声、陌生的脚步声、以及最后那强行拉拽的动作所带出的微弱气流变化,如同警铃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在瞬间适应光线后,锐利如鹰隼般锁定了那个正要触碰林晓冉的“医生”!
虽然对方伪装严密,但那股掩饰不住的戾气和那双隐藏在口罩上方、一闪而过的凶光,让她瞬间确定了来者不善!
“住手!你想干什么!”
马笑笑厉喝一声,声音因为刚醒而略带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凌厉!
她几乎是凭借身体本能从床上一跃而起,完全顾不上肩膀传来的刺痛,身形如电,一掌精准地劈向那只伸向林晓冉的罪恶之手!
那“医生”显然没料到马笑笑反应如此迅猛,被这蕴含怒意的一掌劈个正着,手腕剧痛,忍不住“哎哟”一声缩回了手。
他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充满了惊怒和凶残!
虽然戴着口罩,但马笑笑对这股混混的气息太熟悉了!
就是他,昨天在烂尾楼里用那种淫邪的目光打量她!
“是你们!”
马笑笑心头巨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们不是应该被关在治安局吗?
怎么会这么快就出来?
而且还敢冒充医生,大白天的直接摸到医院病房来行凶?!
这背后之人的能量和嚣张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妈的!被这娘们认出来了!别装了!动手!”
那混混见伪装被彻底识破,索性不再隐藏,眼中凶光毕露,低吼一声,猛地扯掉身上的白大褂,从后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与此同时,病房门被“砰”地一声彻底撞开,另外两个身影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
其中一个脸上疤痕狰狞,不是虎哥又是谁!
而他手里,赫然握着一把用旧报纸粗糙包裹着、但形状分明是手枪的物体!
“笑笑!”
林晓冉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惊声尖叫,浑身发抖。
“别怕!跟紧我!”
马笑笑心直往下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对方不仅去而复返,而且更加猖狂,竟然连枪都带来了!
这分明是狗急跳墙,要不惜一切代价掳走林晓冉!
她一把将吓得魂不附体的林晓冉用力拽到自己身后,同时眼疾手快,抓起床头柜上那个沉甸甸的玻璃凉水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龅牙混混!
“哐当——啪嚓!”
凉水壶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虽然没有直接命中,却重重砸在龅牙混混脚前的地面上,瞬间碎裂。
开水和玻璃碴子四溅开来,逼得那混混慌忙后退躲闪,暂时阻挡了一下对方的冲势。
“操!臭婊子!找死!”
虎哥见状,彻底撕下了伪装,脸上是残忍而暴戾的狞笑,他举起那用报纸裹着的枪,虽然看不清具体型号,但黑洞洞的枪口散发出的死亡气息却做不得假,直指马笑笑和林晓冉。
“跑?我看你们今天往哪儿跑!
昨天让你们侥幸跑了,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识相的乖乖跟老子走,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度骤降。
阳光依旧明媚,却无法驱散这方寸之地弥漫的绝望和杀机。
林晓冉紧紧抓着马笑笑的衣角,面无血色。
马笑笑将林晓冉死死护在身后,虽然手心因为紧张而满是汗水,肩膀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但她眼神锐利,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却绝不屈服的小豹子,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突围可能。
而这一次,最大的依仗——邹临渊,并不在场。
真正的生死考验,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