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夏情笺》不仅仅收录了谢长河的作品,还有一众文友和名仕点评这些诗画的评语,清一色的都是在支持谢长河,赞美他的做法。
立夏合上了《河夏情笺》。
一口鲜血从她的喉间涌出,吐在了纸面上。
立夏是一个爱诗,爱画的女孩!
可她钟爱的东西,却以这样的方式侮辱了她!
“原来,我爱了一生的是糖里的狗屎啊?”
立夏撕碎了满纸的狗屎,把它们抛向了空中。
纸片像雪花般落下。
立夏绝望的站在这场人造的冰雪里,一边哭,一边笑。
这一刻,她真的成了癫女。
受情伤,被侮辱,被打,被骂,被误解,这些都不算什么。
因为立夏的心中还保有信仰,只要信仰不灭,她就不会被俗世的泥淖埋葬。
谢长河深谙这一点。
他自己没有信仰,所以可以心无负担的把信仰当成凶器来杀人诛心。
立夏痛恨谢长河,但她从来没有痛恨过诗和画。
因为她相信作者可能会无耻,但是作品无辜。
这是一个真正热爱诗画的人最虔诚,最单纯的信仰。
然而,在这一刻,信徒的信仰崩塌了。
立夏被父母按在了媒婆面前,强迫她接受谢长河的求婚。
父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和你的母亲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
如果你不同意,就是不孝!”
母亲:“女儿啊,你都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了!
长河先生不嫌弃你,愿意纳你为妾,你还想怎么样呢?
你不要任性了!”
又来了。
重复了无数遍的说辞,循环了无数代的迂腐。
立夏看着她的父母,由衷的感慨:“是啊,父亲,母亲,女儿究竟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问罢,立夏呛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
谢长河听说了立夏的事情,连夜赶到了立夏家。
“让我和她单独待一会儿吧。”
立夏的父母同意了他的要求,将他和立夏单独留在了房里。
众人退走以后,谢长河默默的注视着躺在白茅铺成的床榻上,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的立夏,伤心欲绝的说:“你自称是我的仰慕者。
喜欢我的诗,喜欢我的画。
我信了。
我以为你是一个知书达理,品貌完美的女孩,单纯,善良,听话,有牺牲精神,愿意为了我奉献一切。
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我理想的妻子。
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诗,画了那么多的画。
你却一点也不珍惜。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付出这么多。
你伤透了我的心。”
立夏听见这番话,嘴唇微微颤动。
可是她太虚弱了,张不开嘴说话。
而谢长河却早已被自己的深情感动。
他沉浸在足以把自己都骗过的强烈情绪中,落下了眼泪。
“你还记得我在画室里对你说过的话吗?
女人要卑弱,要屈从。
要乖巧,要奉献。
不能争辩,也不能说‘不’。
这样才会得到男人的疼惜。
我对你说了这么多,把我的心都掏给你了,你却不珍惜!
非要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谢长河的眼泪打在立夏的眼睫毛上,顺着立夏的眼睛流淌下来。看起来不像是谢长河在哭,倒像是立夏被感动哭了。
立夏终于凝聚了全身的力气,从口中挤出了三个字。
“你……说……谎……”
谢长河笑了,脸上还挂着深情的眼泪。
“谎言是人生的一部分——绝大部分。你应该学会接受这个事实。你的父母已经答应我的提亲了。”
立夏恶狠狠的瞪着谢长河。
“我……拒……绝……”
谢长河无视了她的瞪视,狂妄自大的说:“傻瓜,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你拒绝不了这个世界的约定俗成。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已经按照礼法要求,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情。
你现在是我的妾了。”
谢长河擦干眼泪,解开了裤带……
谢长河在立夏死去后不久,曾经写过一首情诗,叫做《野有死麕》。
描绘了一个猎人用白茅包裹的猎物向心爱的女子求欢的故事。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直到此刻,赵子缨用梦境揭开了真相,人们才明白了猎人、白茅和死鹿真正的含义。
赵子缨在梦境的最后,应尹降吉的要求,对人们发出了一道梦兆。
“如果有人想为立夏伸冤,站到王宫外面的肺石上去!”
人们纷纷根据梦境的兆示,做出了选择。
尹降吉、姬旦和黄云思也来到了肺石。
他们在这里看见了周二、小雪、周晓枫。
看见了姆教堂里的好几个教女。
看见了尹降吉手下的几个护卫;
看见了陈左膀、章右臂。
还有很多,很多,自发前来的陌生人。
她们是妻子、女儿、母亲、姊妹、祖母……
是儿子、父亲、兄弟、祖父、丈夫……
肺石太小,站不下那么多人,他们就围成了一圈,站到了肺石的旁边。
一个由人海组成的新的肺石在宣王府的门口形成,比以前的肺石大了一百倍,一千倍。
肺石达天听。
无论是在梦境还是人间,总有人愿意直视苍天,喊出内心觉醒的声音。
然而,也有人知道了真相,但是保持了缄默。
尹降吉他们也没有在人群中看见立夏的父母和亲族,没看见曾经和立夏是朋友的白露、谷雨、立秋和冬至。
姬旦唏嘘感叹:“立夏姑娘不是被谢长河一个人害死的。
很多人帮了他。
他们还会继续帮助他。”
没有直系亲属出面,立夏的案子就不能重启,她的冤屈依然无处申诉。
“舆论会惩罚谢长河吧?”小雪说,“我们已经拆穿了谢长河的假面,算是还了苏姑娘清白,完成了宣柔公主的心愿了吧?”
黄云思说:“算是吧。可我为什么觉得那么难受,那么憋屈呢?”
黄云思的眼眶红了。
小雪赶忙拿出了手绢,替她擦眼泪。
“我们已经尽力了。”
姬旦听着两个女孩子的对话,拳头紧握,眼眶泛红。
周二亦是沉默不语。
只有尹降吉还没有绝望。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有点损,需要周兄做出一定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