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翻到八月下旬,淞沪战局如同陷入了一个巨大而残酷的旋涡,演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血肉磨坊”。日军凭借绝对的海空优势和源源不断的兵员补充,对宝山、罗店、大场等外围阵地发动了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的猛攻。中国守军则依凭着简陋的工事、落后的装备和视死如归的勇气,寸土必争,用血肉之躯顽强地阻滞着敌人的钢铁洪流。
每一天,前线传来的战报都浸透着鲜血。整连整营的部队填进去,几天甚至几小时就打光。阵地在敌我双方之间反复易守,焦土之上,尸骸枕藉。黄浦江的水,似乎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上海的空气中,硝烟味、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战争的特有气息。难民的数量激增,早已超出了南市的容纳极限,开始向更远的法租界、公共租界乃至苏州河南岸蔓延。哭泣、哀嚎、绝望的呼喊,与前线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交织成一曲悲怆的交响。
在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中,陈霄和他的体系,如同一棵根系深植于混乱土壤的大树,在狂风暴雨中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与生命力。
他名下的秘密运输网络,已然成为了连接前线与后方的一条重要“毛细血管”。赵虎的侦察大队和部分胆大心细的码头工人,组成了一支支骡马队、小车队,甚至依靠人力肩挑背扛,利用夜幕和炮火的掩护,如同蚂蚁搬家般,将粮食、弹药、药品(尤其是日益珍贵的磺胺)送上火线,再将重伤员艰难地转运下来。每一条路线上都洒满了鲜血,每一批物资都弥足珍贵。
孙耀祖领导的后援会系统,规模不断扩大。募集到的资金和物资源源不断,在苏州河南岸又开辟了数个更大的救护站和难民收容点。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医生、护士志愿者冒着生命危险赶来支援。陈霄提供的“战场急救手册”被大量翻印,分发到每一个救护单位,虽然简陋,但在缺乏专业医生的条件下,确实挽救了许多原本可能逝去的生命。
王雷的“雷霆别动队”,经过连日小规模接敌和猎杀渗透分子的淬炼,战术愈发纯熟,心志也愈发坚硬。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侧翼骚扰,开始主动寻求战机。一次,他们发现日军一支小股部队试图利用一条干涸的河沟迂回攻击守军侧翼,周文杰带领狙击小组精准射杀了日军指挥官和机枪手,王雷则率领突击组一个反冲击,将这股日军大部歼灭,成功化解了一次阵地危机。他们的战绩,甚至开始引起部分前线指挥官的注意。
而陈霄本人,则更像一个高速运转的核心处理器。他每日处理的信息量巨大——前线的战况、日军的动向、物资的消耗与补充、难民的处理、与后援会其他派系的协调、与军统的情报交换、乃至租界当局的微妙态度……他需要在这纷繁复杂、瞬息万变的局势中,做出最有利的决策。
【叮!宿主势力在国家级大型会战中持续发挥重要作用,有效支援前线,稳定后方,影响力深入渗透。奖励功勋点:1500点!】
【当前功勋点:2150 + 1500 = 3650点!】
功勋点突破了三千五百点大关!陈霄看着这个数字,心中却毫无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这些功勋,是无数将士和民众用鲜血换来的喘息之机,必须用在刀刃上。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系统。【科技类】中,那几个灰色的高级选项依旧遥不可及,但他发现,在【物资类】和【技能类】中,出现了一些新的、更适合当前消耗战的选项。
他花费 1000点功勋,兑换了大量 【基础军用口粮(压缩干粮)】 和 【军用急救包(基础)】 ,通过秘密渠道,混杂在其他物资中,送往前线。这些来自系统的补给,虽然数量相对于庞大的需求只是杯水车薪,但其高热量和更有效的止血消毒效果,在关键时刻或许就能多支撑一个士兵,多救活一条性命。
接着,他又花费 500点功勋,为魏国华的通讯小组和赵虎的侦察大队骨干,兑换了 【初级情报分析与反侦察意识】【群体】。这能提升他们处理信息和识别陷阱的能力,在日益复杂的敌后环境中至关重要。
剩余功勋点:2150点。他依然留存,等待着最关键的时刻。
然而,就在陈霄全力支撑着这片残局时,一股潜藏的暗流,开始向他涌来。
这天,孙耀祖面带忧色地找到陈霄。
“陈先生,后援会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孙耀祖低声道,“有几个原本就比较亲近南京方面、或者说比较‘保守’的理事,开始质疑我们目前这种‘不计成本’、‘深度介入’的援助方式。他们认为,我们的资源应该更‘集中’、更‘有效’地使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灌’。甚至有人暗示……我们是在借机扩充私人势力,收买人心。”
陈霄闻言,眼中寒光一闪。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战事持续,消耗巨大,后援会内部原本被民族大义暂时压下去的各种山头、派系和小心思,又开始冒头了。有人眼红他通过后援会掌控的巨大资源调配权,也有人可能受到了某些方面的压力或暗示。
“知道是哪些人在背后推动吗?”陈霄平静地问,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主要是以‘沪上实业公会’会长钱汉民为首的几个老派商人。他们……似乎和孔祥熙那边有些联系。”孙耀祖谨慎地回答道。
孔祥熙?国民政府财阀的代表之一。陈霄心中冷笑,这是有人看到他在上海滩借助抗战迅速崛起,坐不住了,想伸手摘桃子,或者至少是分一杯羹,甚至可能想借机打压他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
“还有,”孙耀祖补充道,“租界工董局那边也传来风声,法国人对我们的人在租界边缘频繁活动,以及大量难民滞留,表达了‘关切’。日本人肯定也没少向他们施压。”
内忧外患,同时袭来。
陈霄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我们目前通过后援会渠道筹集和掌握的物资,占整个后援会总量的几成?”
孙耀祖略一计算,答道:“如果算上我们直接控制的运输、仓储和分配环节,至少占六成以上。特别是药品和部分紧缺五金,几乎完全依赖我们的网络。”
“也就是说,没有我们,后援会至少一半的运转会陷入瘫痪?”陈霄确认道。
“可以这么说。前线很多部队的补给,现在都指望着我们这条线。”孙耀祖点头。
“那就好。”陈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有人觉得我们做得太多,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如果没有我们,会怎么样。”
他看向孙耀祖:“耀祖,你去找钱汉民那些人,可以适当‘透露’一下我们的‘难处’。比如,运输线损失惨重,人手不足,资金周转困难等等。总之,表现得‘力不从心’一点。同时,通过我们的渠道,让前线的几个师、旅长,知道后援会内部可能出现的‘变故’。”
孙耀祖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陈先生,您这是要……以退为进?”
“不错。”陈霄淡淡道,“有些人,不让他们疼一下,就不知道谁在真正做事。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皮子厉害,还是前线将士的肚子和伤口更实在。”
这是一招险棋,但也是目前最有效的反击。他要借前线将士的压力,来倒逼后援会内部,让那些只会夸夸其谈、争权夺利的家伙闭嘴!
“我明白了,这就去办!”孙耀祖心领神会,匆匆离去。
孙耀祖离开后,陈霄又对王雷吩咐道:“加强我们所有仓库和运输节点的保卫力量,特别是那些存放关键物资的地方。我担心,有些人明的不行,可能会来暗的。”
“霄哥放心!谁敢伸手,我就剁了谁的爪子!”王雷杀气腾腾地保证。
安排完这一切,陈霄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散去。内部的倾轧,往往比正面的敌人更加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小阿悄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
“听说,你遇到点麻烦?”小阿悄轻声问道,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放在陈霄手边。
陈霄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树欲静而风不止。”
小阿悄在他对面坐下,叹了口气:“钱汉民那些人,不过是台前的小丑。真正麻烦的,是他们背后的人,以及……租界当局态度的变化。我得到消息,日本人正在和英法方面秘密接触,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租界为了自保,很可能会在某些方面做出让步,比如……限制我们的活动。”
陈霄的心沉了下去。这才是最致命的威胁!如果租界迫于压力,切断他的后路,或者限制物资人员流动,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你有什么建议?”陈霄看向小阿悄,他知道这个女人在上海滩高层的人脉和消息远非他可比。
小阿悄沉吟片刻,道:“两条路。第一,进一步加深与军统的合作,借助他们的官方背景和地下渠道,分担压力,甚至……寻求更高层的支持。第二,积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可以考虑将部分核心产业和人员,提前向内地,比如武汉、重庆方向转移,预留退路。”
陈霄默默思索着。小阿悄的建议很中肯。与军统绑定更深,固然风险也大,但在这个关头,似乎是不得不为。而提前转移,则是未雨绸缪,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我明白了。谢谢你,阿悄。”陈霄真诚地道谢。
小阿悄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复杂:“不必谢我。我只是不希望,上海滩最后一个敢真刀真枪跟日本人干的男人,倒在自己人的暗箭之下。”
她起身离去,留下淡淡的馨香。
陈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被战火映红的夜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深邃。
前方的血火炼狱,后方的暗流汹涌,他都无所畏惧。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一定会走下去。
无论挡在前面的是日寇的钢枪,还是自己人的冷箭。
他都要在这片焦土之上,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他拿起笔,开始起草两份密令。一份给郑怀山,同意深化合作,并请求协助应对后援会内部及租界压力。另一份给李正清和傅文华,启动代号“深根”的计划,着手遴选核心技术人员、关键设备和资金,秘密做好向内地转移的准备。
战争,不仅是勇气与力量的碰撞,更是智慧与意志的较量。在这全方位的考验面前,陈霄正一步步地,从一个江湖枭雄,向着一个真正能影响战局、承载希望的势力领袖蜕变。
浦江的血色波涛,依旧汹涌。而弄潮儿的征途,也注定布满荆棘与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