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堤伏击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一场无声却更加残酷的较量,在“暗流”设立的秘密审讯室内展开。被生擒的“夜枭”和另一名代号“壁虎”的“鼬鼠”小组队员,被分别关押在隔音的地下室内,等待着他们的,是孙耀祖亲自带领的审讯团队。
陈霄没有亲自参与审讯,但他坐在隔壁的监听室内,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听着那边的动静。他需要第一时间掌握情报,同时也想看看孙耀祖的手段。
孙耀祖平日里温文尔雅,像个教书先生,但此刻,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神冷静得如同手术刀。他没有动用过于血腥的刑罚,那容易让人犯为了解脱痛苦而胡言乱语。他采用的是更精准、更折磨人意志的方式——疲劳审讯、感官剥夺、心理压迫,并结合着恰到好处的“提示”与“瓦解”。
对“夜枭”的审讯尤为关键,他是狙击手,观察力敏锐,知道的信息可能更多。
“……你们的行动代号,‘鼬鼠’。组长,‘黑冢’。这些我们都清楚。”孙耀祖的声音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黑冢’跑了,但他扔下了你们。想想看,你们为影佐祯昭卖命,任务失败,就算我们放你回去,等待你们的会是什么?是切腹谢罪,还是被当作无用的弃子处理掉?”
“夜枭”被强光照射着,已经几十个小时没有合眼,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但他依旧咬紧牙关,用生硬的中文低吼:“为大日本帝国……尽忠!”
“尽忠?”孙耀祖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你们的帝国,在乎过你们的命吗?‘黑冢’逃跑的时候,可曾看过你们一眼?看看‘壁虎’,他已经开始交代了,他说你们在汉口还有一个备用安全屋,在法租界玛领事街……”
这是诈术,孙耀祖根本不知道备用安全屋的位置,但他精准地说出了法租界和一条街名,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和压力。
“夜枭”身体微微一颤,虽然极力掩饰,但那一瞬间的瞳孔变化没有逃过孙耀祖的眼睛。
“看来我说对了。”孙耀祖步步紧逼,“那个安全屋,是‘竹叶青’为你们准备的吗?还是你们自己建立的联络点?里面还有什么人?电台?密码本?”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敲击着“夜枭”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他没想到对方连备用安全屋的大致区域都知道了(他以为孙耀祖真的知道),那么“壁虎”可能真的叛变了?恐惧、被抛弃的愤怒、对未知的绝望,开始侵蚀他的意志。
另一边,对“壁虎”的审讯也在同步进行。相较于“夜枭”的顽固,“壁虎”显得更加恐惧和动摇。审讯人员利用他受伤的身体和对其家人的模糊威胁(同样是诈术),很快就撬开了他的嘴。他交代了“鼬鼠”小组在汉口的临时据点位置,以及他们与“竹叶青”赵明远的单向联系方式——通过法租界一家叫做“红磨坊”的咖啡馆的存包柜传递信息。
“壁虎”的口供被迅速整理,然后被孙耀祖巧妙地用在了对“夜枭”的审讯中。
“……‘红磨坊’咖啡馆,存包柜,钥匙在门口第三盆绿植底下。‘壁虎’都说了,你还坚持什么?”孙耀祖将一张“壁虎”签字的笔录复印件,推到“夜枭”面前。
看到同伴那熟悉的笔迹和内容,“夜枭”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他瘫软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喃喃道:“我说……我都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夜枭”如同倒豆子一般,将他知道的情报和盘托出:
“鼬鼠”小组此行的确切任务——核实“竹叶青”情报,评估“烛龙”实验室威胁,伺机破坏或清除陈霄。
小组人员构成、装备情况以及他们潜入武汉的路线和伪装身份。
他们与“竹叶青”赵明远的联络方式和频率。
最重要的,他供出了影佐祯昭“梅机关”在华中地区的一个高级潜伏特务,代号“老师”,此人并不直接参与行动,但负责协调多个情报小组,传递重要指令,身份极其隐秘,连“夜枭”也不知道其真实身份和落脚点,只知道指令有时会通过武汉大学内部某个渠道中转。
“武汉大学?”监听室内的陈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这和他之前招募学生技师,以及苏婉卿与武大有联系的情况,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关联。
审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不仅证实了“竹叶青”赵明远的身份和活动,挖出了其联络方式和一个备用安全屋,更重要的是,揪出了“梅机关”在华中更深层、更隐蔽的一条线——“老师”。
“立刻行动!”陈霄走出监听室,对等候在外的王雷和孙耀祖下令,“王雷,带人封锁玛领事街区域,找到并控制那个备用安全屋,搜查所有物品!孙耀祖,安排人监控‘红磨坊’咖啡馆,但先不要动,以免打草惊蛇。另外,把‘老师’和武汉大学的情报,列为最高优先级,秘密调查!”
“是!”
深夜,王雷带领精锐队员,突袭了法租界玛领事街那处备用安全屋。屋内空无一人,但搜出了一部备用电台、若干密码本、少量武器和炸药,以及一些涉及武汉军政情况的侦察记录。这进一步印证了俘虏口供的真实性。
与此同时,对“竹叶青”赵明远的监控也发现,他在得知江堤伏击失败、“鼬鼠”小组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如同惊弓之鸟,开始频繁销毁文件,并试图通过杂货铺老板向外传递警报信息。
“霄哥,赵明远要跑!”王雷请示道。
“收网的时候到了。”陈霄眼中寒光一闪,“拿下赵明远,还有那个杂货铺老板。动作要快,要干净利落!”
第二天清晨,赵明远在其贸易公司门口被伪装成税务稽查人员的“暗流”队员秘密逮捕。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家日本杂货铺也被破门而入,老板试图反抗,被当场击毙。
经过对赵明远的突击审讯(有了“夜枭”和“壁虎”的口供,审讯顺利得多),他对自己受“梅机关”指使,潜伏武汉搜集情报、发展下线、并配合“鼬鼠”小组行动的事实供认不讳。他也交代了一些被他收买或胁迫的本地官员和商人名单,但对于更上线的“老师”,他所知甚少,只确认指令确实有时来自武汉大学方向。
短短数日之内,影佐祯昭精心布置在武汉的“竹叶青”网络被连根拔起,派出的精锐“鼬鼠”小组折戟沉沙。陈霄以一场干净利落的反击,沉重打击了日谍在华中地区的嚣张气焰,也向影佐祯昭宣告了他在武汉的绝对掌控力。
然而,陈霄并没有丝毫放松。跑掉的“黑冢”,以及那个隐藏在迷雾深处的“老师”,依然是巨大的隐患。尤其是“老师”与武汉大学的关联,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一张更深的暗网,似乎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清理了眼前的威胁,但更隐蔽的毒刺,或许正指向他未曾防备的方向。接下来的斗争,将更加考验他的智慧和洞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