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大学内部出现的异常动向,如同一根微小的探针,触及了陈霄高度敏感的神经。那些新来的日谍与学府内的隐秘团体产生交集,这绝非偶然。象牙塔虽高,却也难挡乱世风雨,更可能成为敌对势力渗透和滋事的温床。
“查清楚了吗?是哪个团体?性质如何?”陈霄盯着孙耀祖,语气严肃。
“初步查明,是一个名为‘知行学社’的学生组织。”孙耀祖快速汇报,“表面上是探讨学问、关心国事的读书会,但近期的活动有些异常。他们屡次组织反动夜间集会,内容偏激,甚至隐约有煽动学生游行、反对迁都(指部分机关迁渝)的苗头。最关键的是,我们监控到,那名代号‘灰雀’的新日谍,曾伪装成记者,与‘知行学社’的负责人,一个叫陆光汉的学生,有过两次秘密接触。”
“陆光汉……背景?”
“家境贫寒,湖北本地人,学习成绩优异,尤其擅长演讲,在学生中颇有号召力。之前表现一直爱国激进,但近期言论愈发偏激。我们怀疑,他可能被日谍利用,或者……本身就是被刻意培养的棋子。”
“利用学生,发动游行,制造混乱……这倒是影佐祯昭惯用的伎俩。”陈霄眼神冰冷。战事不利,后方稳定至关重要。若武汉此时爆发大规模学生游行,不仅会影响民心士气,更会牵制政府精力,甚至可能为日寇制造可乘之机。而革新公司和“烛龙”实验室就在武汉,一旦陷入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霄哥,怎么办?要不要通知校方或者军统,把这个‘知行学社’端掉?”王雷提议道,在他看来,这种潜在的威胁,直接清除最省事。
陈霄摇了摇头,沉吟道:“学生年轻气盛,容易被煽动,但大多本心是好的,只是找错了方向。若贸然镇压,反而可能激化矛盾,落人口实。而且,那个陆光汉,是关键的连接点,动了他,就等于惊了他背后的日谍。”
他思考片刻,有了决断:“耀祖,想办法安排我们的人,最好是思想进步、背景清白的年轻学生,秘密加入‘知行学社’,摸清其内部架构、核心成员以及他们与日谍联系的具体内容和目的。同时,对陆光汉进行全方位监控,包括他的社会关系、资金往来,看看有没有其他幕后黑手。”
“明白!”孙耀祖领命。
“另外,”陈霄补充道,“让我们在新闻界的朋友,写几篇正面引导的文章,论述学生当以学业报国、稳定后方即是支援前线的道理,冲淡那些激进言论的影响。但要把握好尺度,不要引起学生反感。”
安排完应对学府暗涌的策略,陈霄的思绪又回到了重庆和滇缅线路。水电站项目因首批建材到位而重新焕发生机,苏婉卿来信表示工程进度已追回大半,并对陈霄解决建材危机的能力深感佩服。滇缅线路虽然代价高昂,但总算打通,李正清和王雷留在昆明,正全力筹建更稳定的运输队和护卫力量,试图将这条“血色商路”制度化、常态化。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几天后,孙耀祖带来了关于“知行学社”的进一步消息。
“陈先生,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打入‘知行学社’。情况比想象的复杂。社内成员确实大多是一腔热血的爱国学生,但对时局感到悲观和愤怒。陆光汉利用这种情绪,不断灌输‘现政府无能,唯有激烈手段才能救亡’的思想。他与日谍‘灰雀’的接触非常隐蔽,‘灰雀’冒充的是上海某‘进步刊物’的记者,以提供‘内部消息’和‘活动经费’为诱饵,引导陆光汉及其核心成员策划一次针对政府的较大规模反动活动,时间就定在下月初。”
“下月初……时间很紧啊。”陈霄眉头紧锁,“他们的具体计划摸清了吗?”
“正在努力,陆光汉很警惕,核心计划只与极少数人商议。但我们的人发现,社内并非铁板一块,有几个骨干成员,比如一个叫秦雨薇的女学生,虽然也爱国,但对陆光汉越来越激进的路线和接受外来经费的行为表示了怀疑和反对。”
“秦雨薇?”陈霄心中一动,“重点接触这个秦雨薇,争取把她拉过来,或者至少让她保持中立。或许,我们可以从内部瓦解他们。”
“是!”
就在陈霄全力应对武汉学府内的暗涌时,一个久违的身影,通过层层关系,递来了想要见面的消息——白玫瑰,那位留学归来的进步记者。
自上海一别,白玫瑰辗转各地,继续她的记者生涯,用笔杆子为抗战呐喊。陈霄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武汉。
在一家临江的僻静茶楼,陈霄见到了风尘仆仆却眼神依旧明亮倔强的白玫瑰。
“陈先生,别来无恙。”白玫瑰微笑着,落落大方,比起在上海时,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与风霜。
“白小姐,久违了。”陈霄请她坐下,心中有些感慨。乱世飘萍,故人重逢,总带着几分唏嘘。
“我长话短说。”白玫瑰收敛笑容,神色变得严肃,“我这次来武汉,除了采访,还有一个目的。我了解到,武汉大学内部有一个‘知行学社’,近期活动异常,可能被人利用,意图煽动反动,破坏稳定。我知道陈先生在武汉能量不小,希望你能想办法,阻止这件事,避免学生们被利用,走上歧路。”
陈霄有些惊讶地看着白玫瑰,没想到她也是为了此事而来。“白小姐消息灵通。不瞒你说,我也正在关注此事。只是,学生运动,处理起来颇为棘手。”
“我明白。”白玫瑰点点头,“强硬镇压绝非上策。我在学生和中还有一些朋友和影响力。或许,我们可以合作?由我从侧面进行引导和劝解,揭露某些别有用心者的真面目,而陈先生你,则负责……清除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她看着陈霄,目光清澈而坚定。
陈霄看着白玫瑰,看到了她眼中那份未曾改变的正义感与家国情怀。他意识到,白玫瑰的出现,或许是一个契机。她在进步青年和学生中的影响力,正是目前破局所需要的。
“白小姐心怀家国,陈某佩服。”陈霄郑重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殊途同归,合作一次。我会提供‘知行学社’内部的确切情报和日谍活动的证据,由白小姐相机行事,揭露真相,争取学生。至于那些日谍……交给我。”
“好!”白玫瑰伸出手,“为了武汉的稳定,为了不让孩子们的热血被玷污!”
陈霄伸手与她一握:“合作愉快。”
两只曾经在上海有过交集的手,在这江城风雨欲来之时,为了共同的目标,再次握在了一起。一个在明,以笔和口舌为武器;一个在暗,以情报和铁血为后盾。
学府暗涌,波澜将起。而应对这场风波的力量,已然汇聚。陈霄知道,这将是一场不同于刀光剑影的较量,考验的是智慧、耐心和对人心的把握。
他与白玫瑰,这对看似走在不同道路上的旧识,能否携手,在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上,阻止阴谋,护住这风雨飘摇中的一丝稳定?
答案,就在接下来的交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