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
沂州城
韩家
韩紫玉端坐在青铜镜前,冬雪站在她旁边为她打理妆容。
木梳在韩紫玉的发丝上缓缓滑动,带起阵阵清香。
看着镜子中如同天仙下凡的人影,明明如此美丽的眼瞳,却如同静美无比的星湖,没有一丝色彩;瓷娃娃一般的脸庞,却有着不属于她的沉郁。
不知为何,想到韩紫玉将要面对的未来,冬雪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心痛与伤感。
她握着梳子的手缓缓停了下来,洁白的双手顺着韩紫玉的发丝微微放下。
“怎么了?”
似是感受到冬雪的动作变化,韩紫玉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仿佛一点没有为即将到来的婚典而发愁。
听到韩紫玉的话,冬雪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没有回答,只是握着梳子的手更加用力,韩紫玉也没有再问,仍旧盯着前面的镜子,不知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冬雪。
良久,冬雪咬咬唇,唇瓣轻张,缓缓吐出:
“小姐,你真的愿意吗?”
韩紫玉的眼神微微空白,“什么?”
冬雪的眼眶中有些湿润,她向前半步,对上韩紫玉的目光,声音急促而宏大:
“小姐,不要再装糊涂了,我问你,你真的愿意,嫁给万权那个畜生吗?”
仿佛用出了浑身的气力,说完,冬雪更是大口喘了几口气。
看到冬雪的反应,韩紫玉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缓缓摇了摇头,不过,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了些许弧度。
她直直看着冬雪,轻轻叹了口气:
“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不过是一场宿命罢了。”
听到韩紫玉的话,冬雪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激动,她抱住韩紫玉的双臂,对着韩紫玉的眼神。
“不!”
“小姐,你跑吧!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跑走,最好永远别再回来了!以你的天赋和实力,不该是这样的人生,不该被万权毁掉!”
“让我假扮成你,去和万权成亲,你就穿上我的衣服,趁乱跑出沂州城。”
冬雪一口气对着韩紫玉说了这么多,以至于气息都有些不稳定。
不过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地动摇,看着韩紫玉的眼瞳中透露出决绝与坚毅。
韩紫玉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冬雪,就连冬雪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
似是感受到自己的言语有些激烈,冬雪缓缓低下了头,不敢再去面对韩紫玉的眼神,双手紧紧握住衣角。
看到冬雪的样子,韩紫玉微微一笑,她伸出手,轻轻摸向冬雪的脸庞。
感受到韩紫玉如同白玉般丝滑的手心,冬雪微微一愣,慢慢抬头,对上韩紫玉那双如同星湖的眼神,不过,此时的眼瞳中,却是带上了几分温柔。
“小姐,对,对不起,我,我不该那么大声的。”
“你要责怪,就责怪我吧。”
冬雪闭上了眼睛,神情有些慌张,似是在等待着韩紫玉的责罚。
“谢谢你。”
?
以为自己听错了,冬雪睁开眼,对上韩紫玉的目光。
韩紫玉的脸上挂上了一抹笑容,她轻轻抚摸着冬雪的脸庞,声音温柔:
“小雪,谢谢你。”
“不过,没用的。”
“我走不了,也不能走。”
“为什么?!”
听到韩紫玉的话,冬雪的眼眶中多了几分氤氲,她看着韩紫玉,不住地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小姐,你走,以你的天赋,要不了多长时间,一定能站在所有人的头顶,你的实力,一定能碾压所有同代天骄!”
“到时候,别说万权,就是整个万家,他们也不敢轻易动你。”
“小姐,我替你成亲,盖上红盖头,穿上衣服,没人知道的,你就趁乱离开沂州城,不要再回来了。”
冬雪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声音同韩紫玉说过话,不过此时的话语中,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肯定。
“小雪,我......”
没等韩紫玉说完,寝房的门却是被重重打开,冬雪身体一愣,惊得回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双手靠在背后,面容严肃,眼神冰冷。
韩千峰。
家主!
看到韩千峰,冬雪的心一下子如坠冰窟,她连忙朝着韩千峰跪了下去。
“拜,拜见家主。”
韩千峰眼神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进来,从她的身旁掠过。
但那股无声的威压,依旧重重地打在冬雪身上。
嗞。
冬雪咬着牙,心脏狂跳。
刚刚说的话,一定被家主听到了!
“父亲大人。”
见到韩千峰,韩紫玉收起了唯有的一抹笑容和温柔,她转过身看向青铜镜,端坐在镜子前。
“嗯。”
韩千峰微微点头,“紫玉,准备的怎么样了?”
“万家的迎亲队伍马上要到了,赶紧换好衣服,整理好妆容。”
听到韩千峰的话,韩紫玉心中莫名伤痛,她顿了顿,稍许,点点头轻轻应道。
“父亲大人,女儿要更衣了,还请您赶紧离开。”
韩千峰点点头,转过身,准备离开。
“对了。”
韩千峰突然停住,站在冬雪身旁。
“不要想什么鬼把戏,对于强者来说,分辨别人,从来不是靠外貌,而是气息。”
“外貌可以改变,可气息,却是变不了。”
“若是因为某些蠢货而活活丢了性命,可是不好,紫玉,你应该明白的吧?”
听到韩千峰的话,冬雪的身体猛地僵住,面容更是在颤抖。
韩紫玉不想再理会,只是轻轻点头。
韩千峰扫了一眼,便也离开。
嘭!
随着一声巨大的关门声,韩千峰离开了寝房。
冬雪却是被吓得不轻,身体上不住地冒出细汗,额头上甚至布满汗珠。
“小雪,起来吧。”
冬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满脸冷汗。
我刚刚差点害了韩家甚至是小姐。
都是因为我,我不知道人的气息还有不同。
若是因为我的一时任性,甚至可能将小姐推向地狱。
我,我......
不敢再对上韩紫玉的目光,冬雪低着头,不敢说话。
韩紫玉看着她的样子,无奈摇摇头,心中不禁心疼。
“小雪,为我换衣服吧。”
“啊。”
“小姐,我...我刚刚差点害了你,都是因为我,我......”
韩紫玉转过身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
“谢谢你,小雪。”
“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哪怕是牺牲自己。”
听到韩紫玉的话,冬雪的眼眶中多了几丝泪珠。
滴,滴,滴。
清脆的滴落声从地面传来,冬雪的脸上多了几分泪痕。
“小姐,我来给你换衣服吧。”
......
沂州城
一处客栈
姜宁给青柔披上黑袍,带上草帽,还蒙上了一个黑色面纱。
“好了。”
看着青柔的样子,姜宁笑着点了点头。
青柔摸了摸自己的黑袍,“哥哥,我们穿成这样,不会更加引人注目吗?”
声音空灵,传入姜宁的耳朵。
姜宁笑了笑,摸了摸青柔的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嗯。”
青柔重重地点了点头,面带灿烂的笑容。
姜宁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窗外传来一阵喧杂。
嘭嘭嘭。
一阵鞭炮声响起,姜宁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朝着街道看去。
只见街道两侧挤满了人,中间走着一行车队。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穿着一身红袍,头戴红官帽,骑在一头奇怪的灵兽上,面带春风,手握长鞭,狠狠打在灵兽身上。
万权!
身后还跟着两排兵士,兵士面容严肃,紧紧跟在万权后面。
呼!
灵兽发出震天的吼叫,吓得两侧的人群连连后退。
“喔!不愧是万家,就是气派!”
“那是什么灵兽,长得像马却有角和翅膀,看起来好生奇怪。”
“一看你就没什么见识,那是万家的附属灵兽——天马兽,可是十分稀有的物种。”
“没想到万家为了娶亲,竟然将天马兽都骑了出来,真是实力强横。”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都是对万权表示惊叹。
听到周围人的夸赞与惊讶,万权嘴角扬起,他朝着后方的兵士微微招手,兵士立马会意,从随身空间中取出灵石,朝着周围的人群撒去。
哇!哇!哇!
看到有灵石,周围的人纷纷哄抢,夸赞万权的声音络绎不绝。
“恭喜万权少爷喜结良缘!”
“恭喜万权少爷!”
......
万权的嘴角扬起更甚,他猛地挥动长鞭,天马兽加快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姜宁将窗户缓缓关上,没再理会。
他转过身,嘴角上带着一抹冷笑。
将黑色面纱戴上,姜宁拉下帽檐。
万权,就让我来给你送上一份最大的庆礼。
哈哈哈!
等着吧!
......
韩家
“喂,你们几个,去那边!”
“快点快点!”
“马上万家的人就要来了,赶紧把东西都准备好!”
韩家的族人纷纷行动,韩家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韩紫玉寝房
冬雪为韩紫玉换上婚服,头发用银簪扎起,沿着玉颈滑下,披在身上。
将韩紫玉的衣服整理好,冬雪静静守在韩紫玉身旁,没有说话,没有打扰。
门外传来族人的喧闹声,不过都和她们没有关系。
冬雪知道,现在的韩紫玉,才是最为痛苦与艰难的。
为了韩家,韩紫玉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一生的幸福,小姐没有找到,就要嫁给万权那个畜生。
小姐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韩紫玉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不想再面对自己,或者说,自己的未来。
我这种选择,真的,正确吗?
家族......
我......
这个家,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样子了。
韩紫玉没再想下去,门外的一阵爆竹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睁开眼,冬雪心中一紧,看向门处。
万家的人,来了。
“小雪,给我盖上盖头吧,我不想见到万权。”
冬雪握住衣角的双手缓缓松开,拿起妆台上摆放的盖头,轻轻放在手中。
她轻轻为韩紫玉盖上盖头,只是在盖盖头的过程中,眼眶中不自觉地滑下几滴清泪。
从她进入韩家起,就一直侍奉在韩紫玉身边。
感受过她的快乐,分担过她的悲伤。
一起吃过东西,一起晚上偷偷跑出来吹晚风;
一起捉过蜻蜓,一起看过夕阳。
从小失去父母的她,自觉低人一等。
而韩紫玉却没有因为自己韩家大小姐的身份,压迫欺负过她,陪她快乐,陪她开心。
她的心中,早就将韩紫玉当成一生中最亲的人。
如果有一天,要用生命来换韩紫玉的生命,她也一定不会犹豫。
就像今天一样,她不带害怕的。
不过,她不能,不能害了小姐的生命。
盖头轻轻盖上,盖上了韩紫玉的脸,盖上了她的心。
嘭。
门被打开,冬雪朝门看去,只见门口站着数个人影。
韩千峰以及韩家众位长老。
韩千峰的身后,站着一个高大宽阔的人影。
万权。
冬雪心中难受,眼前这个男人,就要毁掉小姐,毁掉那个自己,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