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两位……”
周箬梅脸上满是为难。
今日是皇后生辰,京城的权贵都聚集在此地,为这点马车摩擦的小事计较实在不妥,传出去反倒失了威远侯府的体面。
但她又没有反抗林氏的勇气。
林氏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朝陆母和容兰所在的方向走去。
周围赴宴的女眷们皆是身着华服,举手投足间尽是端庄得体。
林氏才来京不久,又仗着自己儿子身份尊贵,只有别人巴结她的份,自是不屑于学习京中这些矫揉造作的礼仪。
所以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好奇这是哪家的妇人,走路都如此粗蛮。
众人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林氏已经走到了陆母和容兰面前,稳稳地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陆母正低声跟容兰叮嘱着什么,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放心。
“待会儿见了皇后,你给我想办法打好关系,晏川仕途顺遂了,咱们陆家的日子才会好过。”
容兰听得心里直翻白眼。大婚那日,容棠一点表示没有,态度还不明显吗?
但是元氏和陆母说的也不无道理,至少容棠现在还是皇后,还没被皇上厌弃,帮衬一下母家,不应该是理所当然吗?
于是敷衍的点了点头,正想着怎么岔开话题,眼前忽然一暗,只见有人挡住了前路。
容兰心头一恼,陆家在如何落魄,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不悦的抬眼望去,见拦路的是个约莫看上去是个四五十出头的妇人,身上衣服的料子看着也普通,一张脸粗糙泛黄,眼睛凹陷,目露凶狠。
与周围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们比起来,格格不入。
容兰面露嫌弃,莫名升起几分烦躁,这样的妇人是如何进得了宫?就连府里的嬷嬷都比她看上去矜贵多了。
“这位夫人,不知拦住我们的去路有何见教?”容兰强忍着厌恶道,只觉面前妇人身上的味道都快熏的她受不了了。
领路的小太监见这边起了动静,吓得赶紧小跑过来,先对着陆母和容兰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又转向林氏,脸上堆着焦急的笑,语气里满是劝和的意味,“周老夫人,您看这……宴席马上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先入席,别误了皇后娘娘的好日子呀?”
陆母一听太监这话,心里当即明了,心里不免嗤笑,到底是乡里来的妇人,一点规矩没有。
但如今宁昌侯府势微,而威远侯是帝王倚重的重臣,她再不喜也只能笑脸相迎。
“原来是周老夫人,刚才在宫门口,本就想下车与您说句话,只是那会儿车多拥挤,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想着进了宫再寻您好好道歉一番,没成想倒让您先过来了。”
林氏却不吃她这一套,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眼神里满是不屑,“哦?是吗?若我今日不主动过来,陆夫人怕是早就把这桩事抛到脑后,当它没发生过了吧?”
她上下打量着陆氏,随即又扫向一旁的容兰。
只见容兰头上插着金步摇,耳坠上挂着翡翠环,浑身上下珠光宝气,那副张扬的样子让林氏越发看不顺眼。
“嫁作妇人了,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想勾引谁?”林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不少女眷都侧目看来,“还有,刚在宫门口撞了我家马车,连句道歉都没有,一点教养也没有,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陆氏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方才还强撑着的笑意僵在脸上,就算从前容棠在她面前,都恭恭敬敬的,何时有人敢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
况且容兰现在是她陆家的媳妇,林氏这话,分明是在骂自己!
“娘……”周箬梅见状,忙伸手去拉林氏的衣袖,声音里带着慌乱,想把林氏劝住。
可她刚碰到到林氏的衣角,就被林氏猛地一甩胳膊挣开了。
周箬梅踉跄了一下,嘴唇嗫嚅着,却再也想不出半句劝和的话,只能焦灼地站在一旁。
容兰更是气得浑身发颤。
她自小娇生惯养,除了在容棠那里受过气,何曾被外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过?
“你这婆子好生没有教养,本就是我陆府的马车在前,你们马车没看路撞上了,我婆母好心退让一步,让你们先过,你们倒好,先倒打一耙了起来!”
周围的目光纷纷落在几人身上。
有些人是在宫门口瞧见过事情经过的,听容兰这一说,越觉得林氏太过蛮横无理,“是啊,我也瞧见了,明明是威远侯府的马车先撞上陆家的……”
“小声点,威远侯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
周箬梅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只觉得脸面完全挂不住了。
京城这些贵女本就有自己的圈子,自己一直都没办法融进去,今日林氏这么一闹,这些人更是瞧不上自己。
这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林氏全然没听见一般,斜睨了容兰一眼,“长辈说话,岂容你放肆,当真是一点教养也没有!”
她本就对那些靠着祖上荫庇、实则内里空空的前朝贵族没什么好感,此刻被容兰这么一呛,心里的火气更是“腾”地一下窜了上来。
林氏站得笔直,对着二人沉声道,“今儿这事,我是决不罢休的。”
“大家评评理,哪有这般不讲道理的?”容兰气得委屈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加上她在林氏面前一比较,愈发柔软可怜,“我家马车在前,又如何能撞上你家的马车,真要论理,该道歉的也是你们!”
林氏被她这番话噎得脸色一沉,眼神愈发凌厉,“你这丫头,半分规矩没有,这样的女子也敢娶做儿媳,难怪一样眼瞎,你们可知晓我的儿子是谁吗?”
“我管你儿子是谁?今日这事,不是谁蛮不讲理谁有理!有本事,咱们就让皇上评评理!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容兰何时受过这气,一个威远侯而已,她妹妹还是皇后娘娘呢?容棠过去都不曾说过什么贬低自己的话。
“反了!反了!”
林氏被容兰的话激得眼前发黑。
见过骄纵的,还没见过这般目无尊长、口出狂言的!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仗着家世便横行无忌的做派,当下也顾不上什么场合,扬手就朝着容兰脸上扇去。
容兰平日里虽也蛮横,却都是在府里或是与姐妹拌嘴时耍些小性子,哪里真跟人动过手?
她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想躲时,已经迟了。
“啪”的一声脆响,林氏那巴掌终究是落在了容兰脸上,连带着她整个人重重的往地上倒去。
周围的女眷们都惊呆了,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有人窃窃私语,连领路的小太监都吓得脸色惨白,手足无措。
片刻,眼尖的贵女忽的瞧见容兰身下的裙子染上血意,惊叫出声。
“血!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