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什么？”
话还没说完，已从她面前拿起她搁置在碗中的瓷勺，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尝过之后，他微微皱了下眉，将勺子放回碗中，“太甜了。”
又不是做给他吃的。
容棠在心里悄悄嘀咕。
堂堂七尺男儿，自然不嗜甜食。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来凤仪宫用早膳，她便也不似从前那般，即便他不来也要备下他的份例，只单独准备了自己爱吃的。
没想到他今日竟突然过来了。想起昨夜在御书房的种种，那避子药的嫌隙虽未彻底消弭，两人之间却是缓和了不少。
容棠便吩咐紫兰，“去趟御膳房，给皇上备些他平日爱吃的。”
“不用了。”
穆廷扫过桌上的早膳，径直在她对面坐下，“这些即可。”
容棠抬眼看向他，还是低声又劝了一遍，“皇上您吃不惯这些的……”刚才还说这粥太甜了来着。
穆廷望着她，眼底带着这段时间来难得的温和，“多吃几回自然就习惯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认真，“况且，棠棠喜欢的东西，朕也想好好尝尝。”
容棠微微一怔，目光滞了滞。
她本就不是刻意殷勤之人，他既执意要尝尝，便随他吧。于是吩咐紫兰，“给皇上取副碗筷来。”
紫兰又取了只干净的瓷碗，给穆廷盛了一碗。容棠也没多想，拿起勺子小口吃了起来。
比起容棠喝粥时的斯斯文文，穆廷可谓风卷残云，三两下便将一碗粥喝得见了底，紧接着又盛了第二碗，随手拿起手边一碟花糕，咬了一大口。
许是糕点太过甜腻，他剑眉微蹙，却还是三两口咽下，又接连吃了半碟。
容棠看得忍俊不禁，嘴角悄悄扬起，却又不敢真的笑出声来。待自己吃得差不多了，才轻声问道，“皇上明日……还要吃这些吗？”
听她声音带着几分笑意，穆廷放下碗筷，想了想，坦诚的说道道，“还是按先前那般吧。”
为了讨心上人欢喜，硬着头皮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那是情窦初开、满脑子儿女情长的毛头小子才会做的事。
他如今已是坐拥天下的帝王，这般刻意迁就，实在有些难为自己。
用完早膳，穆廷并未急着去前殿处理政务，反倒留下来陪她说话。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握着她的双手，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低声问道，“昨日朕……有些粗鲁，可弄疼你了？”
他倒也知道自己粗鲁。
容棠心里想着，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
她晓得他力气本就大，床笫之间偶尔失了分寸也属寻常，况且昨夜那般境况，两人都积压了太多情绪，她借着他的力道，也宣泄了许久的压抑。
她抬眼望向他英俊的脸庞，睫毛轻颤，声音细细的，“有一点儿……”
姑娘家说“有一点儿”，往往是“很疼”的意思。
穆廷起初不懂，与她相处这半年，渐渐也摸清了几分她的脾性。他心头一软，收紧了手臂，温声道，“朕日后轻些。”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又紧跟着补充道，“朕也不会再凶你了。”
容棠在心底“哼”了一声。
她才不信。
他上回也说过类似的话，转头便忘了。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几句，到底只是沉默着，化作眼底淡淡的不信。
穆廷却将她那点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他心头微涩，那时实在是气极了，拼命压抑着才没做出更出格的事。
只要一想到，若是那日大婚，她瞧见牧翎不远万里从北疆赶回来，是否还会愿意嫁给自己……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事？
何况他那么喜欢她。
他微微俯身，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带着十分的恳切，“朕早就后悔了。棠棠，朕想让你替朕生儿育女。”
他怎么可能不想亲近她？
日日夜夜都想。
容棠抬眸望着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穆廷握住她的手，指腹紧紧贴着她的掌心，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朕答应你——只要容家安分守己，不犯谋逆大罪，朕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动容家分毫。这样，你可安心了？”
他先前并非这般想的。
那时总觉得，她既嫁了他，便是他的女人，他自会护着她周全，至于容家，那是另一回事，与她该撇清关系。
可如今看着她这双清澈却总藏着忧虑的眼睛，他忽然怕了。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为了皇权动了容家，她会不会也跟着心死，从此离他而去？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棠棠，现在朕有了你。你才是朕最最亲近的人……”
“所以棠棠，别让朕难过，好不好？”
听着他此刻低沉的语气，还有方才那句郑重的保证，只觉得字字都透着真切。
容棠靠在他温热的怀里，略一犹豫，缓缓抬起手，轻轻环住了他精瘦的腰。然后，她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穆廷低笑一声，低头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几分狡黠的意味，低声呢喃的问道，“那棠棠你说，还要不要给朕生孩子？”
这种事情，哪里是她能说了算的？
容棠被他咬得耳根瞬间红透，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一层薄红。
偏偏此时穆廷却像只撒娇的大狗，在她脸上不停地亲着。
往常穆廷总是忙得脚不沾地，今日在凤仪宫宫用了早膳，却颇有几分赖着不走的意思，缠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
直到后来何启连进来催了三四回，说朝臣已等候多时，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凤仪宫。
见他终于走了，容棠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虽说先前他与她置气、冷落她时，她心里的确有些空落落的不习惯，可如今他这般黏黏糊糊地凑在跟前，寸步不离地缠着，她反倒浑身不自在了。
她低头，轻轻将方才被他揉得有些皱巴巴的衣摆抚平。
抬眼望向窗外，阳光正好，几缕阳光穿过雕花窗棂，映出细碎的光斑。
不知怎的，看着满院秋色，容棠的嘴角忽然轻轻扬起，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