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开了票，她把钱票夹在夹子上，顺着铁丝“嗖”地滑到收银台。
等收银员盖完章滑回来，这才把鞋包装好。
抱着用牛皮纸包好的新鞋走出国营商店，叶蓁蓁心里是既心疼又踏实。
虽然这个月剩下的日子要更精打细算了，但她只要一想到杜衡马上能穿上暖和的棉鞋过冬，她便觉得这钱花得值。
拎着新棉衣和棉鞋从商店出来，清晨的冷风似乎也不那么刺骨了。
叶蓁蓁抱着包袱回到住处时，杜衡正靠在床头练习手指抓握，消瘦的侧影被晨光勾勒得格外清晰。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眉眼温和。
“猜猜我今天带什么回来了？”叶蓁蓁故意把包袱藏在身后，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杜衡配合地想了想：“是你新做的棉衣？”
“你猜对了一半！”
叶蓁蓁把包袱放在床沿，献宝似的先将藏蓝色的棉衣取出来，
“那裁缝师傅的手艺可真好，你看这针脚。”
“来，试试看，”她把棉衣举到杜衡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杜衡听话地下床，站到叶蓁蓁面前，微微前倾。
叶蓁蓁帮他脱下旧外套，再熟练地帮他把手臂穿进袖笼，
“我特意让师傅在肩膀这里特意做了开扣，你穿起来果然就方便多了。”她仔细地系着盘扣。
“还是你想得周到。”
厚实的棉絮包裹着他，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暖和了不少。
当他穿上时，原本清瘦的身形顿时显得挺拔了些。
“大小正合适。”她替他整理好衣领，退后一步端详，眼里带着满意的笑意。
杜衡也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新衣，声音低沉：“让你费心了。”
叶蓁蓁满意地点点头，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那个小些的包袱：
“还有这个。”
牛皮纸展开，露出一双深褐色的翻毛棉鞋。
杜衡的目光在鞋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蹙：“这鞋……不便宜吧？”
“你别管价钱，”叶蓁蓁蹲下身，拿起一只鞋，“快试试合不合脚。”
“坐下。”她轻轻拉住他的手，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让我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杜衡僵持片刻，终于缓缓坐下。
叶蓁蓁利落地帮他脱下那双旧鞋，将新棉鞋套在他脚上。
“走几步看看。”她站起身，假装没注意到他耳根泛起的微红。
杜衡穿着新鞋在屋里走了个来回，鞋底柔软，每一步都踏实温暖。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她沉默良久。
“蓁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
叶蓁蓁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春风般拂过杜衡的心田。
他低头凝视着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此刻漾着温柔的涟漪。
他微微俯身，额头轻轻抵上她的前额。
“等我好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叶蓁蓁没有躲闪，反而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新棉衣的领子，指尖不经意间掠过他的下颌：“我信你。”
阳光透过窗户，将相偎的两个人影拉得很长。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诉说此刻的情意。
这个简单的动作，比拥抱更让人心动。
他们都知道，有些承诺不需要说出口，却已经深深种在了彼此心里。
下午她拎着药箱走到王护士娘家时，那扇斑驳的木门早已敞开。
王护士正端着盆水往外泼，看见她的身影，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上来：
“叶医生，可把您盼来了！”
王护士快步迎上来，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急切，“我大哥今天一早就在念叨您了。”
屋里有些昏暗，王大哥正靠在炕上，看见叶蓁蓁进来，连忙撑着身子要坐直些。
“快别动。”叶蓁蓁按住他，在炕沿坐下。
她接过王护士递来的病历，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仔细翻看。
纸页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了。
“三年前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腰椎第四节骨折……”
她轻声念着，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当时怎么没做手术？”
王护士在一旁叹了口气：“那会儿家里实在凑不出手术费，就在卫生院简单固定了一下。”
叶蓁蓁点点头，取出脉枕垫在王大哥手腕下。
指尖搭上他的脉搏，她凝神感受了片刻，又仔细查看了他的腿。
“来，我给您扎几针。”
她打开针盒，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主要扎腰上的几个穴位，会有点酸胀，您忍着点。”
银针在她指尖轻轻捻转，缓缓刺入腰阳关穴。
王大哥先是倒吸一口气，随即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这有一股热乎乎的气往腿上窜！”
叶蓁蓁唇角微扬：“这是好现象，说明经络开始通了。”
她又陆续下了几针，每下一针都仔细询问王大哥的感受。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她的解说声和王大哥时而惊讶时而欣喜的应答。
王护士站在一旁，看着大哥腿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看见大哥的腿有了反应。
自从成为孙医生的助理后，叶蓁蓁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
清晨天未亮就要起床准备杜衡的早餐和中药，赶在七点半前到医院整理前一天的病历。
午休时总要小跑着去食堂打饭，再匆匆送到杜衡的病房，喂他吃饭。
她心里惦记着黑市的事，却始终抽不出空来。
有时看到叶蓁蓁忙不过来，王护士还会帮她给杜衡送饭。
一个月后，孙医生在晨会上特别表扬了叶蓁蓁：
“这段时间，叶医生进步很快，特别是处理急症时的沉着冷静，值得大家学习。”
散会后，王护士悄悄塞给叶蓁蓁两个苹果：“带给杜团长，补充维生素。”
叶蓁蓁接过苹果，会心一笑。
正要说话，却被一阵甜得发腻的声音打断。
“孙医生～”
两人转头，看见药房的李晓燕正端着一杯茶，扭着腰肢走进诊室。
她特意把护士服改小了尺寸，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这是我特意托人从杭州带来的龙井，”
李晓燕把茶杯放在孙医生面前，身体几乎要贴上去，“听说你最爱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