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汪黎已经走到七十六号楼下。
“李叔,去日本陆军医院。”
.......
有后台不用傻瓜蛋。
余冲良不是狂吗?等谢殊过来要人,我看你给不给。
黑色吉普车迅速启动,平稳地驶离七十六号。
一分钟后。
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铃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一名编着双发髻的年轻助理走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您好,有什么事情?”
“我找汪处长!你把电话给她!”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晰且急促的男声。
沈中纪站在电话亭内,白色衬衫在阳光下有些反光。
“汪处长不在这边,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帮您记录,等她回来再转告她。”
沈中纪:“.......她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准确时间。”
“......那算了。”
通话中断,沈中纪将电话扣回电话机里,左手继续转动电话号码。
旁边的中年管理员坐在阴凉处挥动蒲扇,提醒道:
“先生,您付的钱还能打一分钟,注意时间啊。”
“知道了。”
沈中纪低头继续转动号码,转着转着鼻子一酸,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
严书中死了,谢殊也找不到。
自己的自行车轮胎被扎了,借的车链子还掉了。
卖掉一件西装的钱只够打两分钟电话。
那西装是花了六百美元定制的,今天第一次穿,才不是什么路边的便宜货。
黑心的当铺。
做了亏心事,晚上就得被绿草怪缠住,挣的钱通通赔光!
......
“嘟嘟嘟——”
电话很快被接通,阿水的声音传来:“您好,李公馆。”
“阿水,叫车来接我,我在华山路17号旁边的电话亭里。”
“啊......好。”
阿水听出沈中纪的声音,提醒道:“沈少爷,刚刚谢少爷来找过你,我说你回学校送作业去了,你们碰过面吗?”
......
沈中纪的表情,中雨转小雨。
“谢.....谢殊去学校找我了?”
“对啊。”阿水回应,“但是他脸色不算特别好,有些白,嗓子也发哑,好像是生病了。”
“让司机快来!现在就来!马上就......”
未等最后一个“来”字说完,电话突然中断。
沈中纪还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管理员朝他挥了挥手:“一分钟到了,先生,您还要打吗?”
“......不,不打了,有多余的椅子可以借给我吗?”
“呲啦!”
一把木椅被推过来,管理员已经起身,开始收下一个人的钱:
“坐吧,别挡路就行。”
挺大个男人,在路边哭成这样,八成是家破人亡,惨哦。
别一生气再给自己一刀,爱坐就坐吧。
“谢谢。”
沈中纪搬着椅子走到电话亭后面,四条椅腿平稳地落在地面,弯腰坐下去。
他垂下头,静静看着熨烫整齐的西装裤。
......
“啪嗒——”
灰色的西装裤上面落下一处深色痕迹。
有一就有二。
不过几秒钟,裤子上便多了五六处深色的水痕。
沈中纪抽出右手,胡乱抹了两下眼睛。
这条裤子......还是严书中带自己去百货大楼定制的。
他说版型好,姑娘看着喜欢。
前天衣服刚做完,今天第一次穿。
上衣也是,但十分钟前被自己当掉,现在只有裤子了。
起初汪黎说严书中死了,他还以为对方在骗自己。
可学校的报纸上都登了,能有假吗。
都跟他说过多少次了,平时嘴别那么碎,容易出事,他还不当回事,这回真出事了吧。
“啪嗒——”
“啪嗒——”
裤子上的水痕越来越密集。
.......
五米外。
两名不起眼的中年男人蹲在路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中纪。
左边的长脸男人最先看不下去,皱起眉头:
“老刘啊,沈少爷哭那么惨,是不是真碰见什么事了,咱过去看看吧。”
“不行。”
老刘毫不犹豫地拒绝:“李主任说过,只要不涉及人身安全,咱们都不能露面。”
所以。
刚才沈中纪狂骑两公里自行车时,他们开汽车在后面跟。
沈中纪坐八公里黄包车时,他们开汽车在后面跟。
沈中纪狂走两公里打电话时,他们开汽车在后面跟。
沈中纪脱掉外套卖钱时,他们......他们也觉得卖的有些少,当铺老板实在太黑,那衣服至少能打两千分钟电话。
总之。
“哭就哭吧,哭又哭不死人。”
老刘站起身,换了个舒服姿势重新蹲下去:“再说了,沈少爷三天两头就掉回眼泪,哪天不哭才是稀奇事呢。”
长脸男人点头:“也是。”
他转着手中的车钥匙,叹气:“你说沈少爷也挺可怜的,去哪都被跟着,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老刘语气平静:“他一块手表抵我们两个一年工资,你在同情什么?”
“啪!”
长脸男人扇了自己大嘴巴子,继续开始盯人。
......
很快,一辆黑色汽车开过来。
司机下车,瞪大眼睛找了好几圈,终于在电话亭后面看见一个几乎将脸埋进大腿的熟悉背影。
“.......沈少爷?”
沈中纪抬头。
还真是!
司机快走两步,从口袋掏出两张纸递过去:“沈少爷我们先上车吧。”
“等,等一会。”
沈中纪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当铺:“我的衣服......灰色的格纹西装,你去帮我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