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啾啾趴在石桌上,原本那身威风凛凛、流光溢彩的红金羽毛,此刻耷拉着,像是一把被霜打了。
它那双总是透着高傲、不可一世的豆豆眼,此刻也没了神采,眼皮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垂着,时不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极其委屈的
“啾……”
声音凄惨,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它用那尖尖的鸟喙,无力地啄了啄面前那只空空荡荡的小布包。
没吃的。
一点都没了。
那些蕴含着灵气的石头、草根、泥巴块,早就进了它的肚子,化作了它那一身漂亮的羽毛和喷火的本领。
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那种饥饿感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它的胃壁,烧得它五脏六腑都在发慌。
哪怕是神兽,饿急了也就是只瘟鸡。
岁岁蹲在石凳上,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看着凤啾啾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小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凤啾啾,你别啄了,包包都要破啦。”
岁岁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把那个被啄得全是线头的小布包拿回来,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两颗灰尘,连个渣都不剩。
凤啾啾不干了。
它挣扎着从石桌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岁岁身边。
它低下高贵的头颅,用那颗长着几根漂亮翎羽的脑袋,亲昵又焦急地蹭着岁岁的小腿。
“啾!啾啾!”
凤啾啾一边叫,一边用翅膀指着王府的东南方向。
它甚至还用嘴叼住岁岁的裙角,拼命地往那个方向拽。
那里有味道!
好香好香的味道!
岁岁被它拽得差点从石凳上滑下去。
她稳住身子,顺着凤啾啾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是高高的围墙,围墙外面是京城的街道,再远……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是说,那边有好吃的亮晶晶?”
岁岁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凤啾啾疯狂点头,脖子都要甩断了。
岁岁的小脸却更愁了。
她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小布包,又摸了摸凤啾啾那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肚子(其实并没有,只是毛塌了)。
“家里已经没有亮晶晶了呀。”
岁岁掰着手指头数。
后山的石头被挖光了。
墙角的草根被拔光了。
就连那把生锈的刀刀,也被爹爹拿去砍石头玩了。
现在的镇北王府,在她眼里,简直比刚来的时候还要穷。
凤啾啾听不懂这些理由。
它只知道饿。
它一屁股坐在石桌上,两腿一蹬,翅膀一摊,翻着白眼装死。
岁岁吓坏了。
她急忙抱住凤啾啾的脖子,把脸贴在它的羽毛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啾啾不哭!啾啾不要死!”
小团子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那是她的好朋友。
是她在拾遗街那个脏兮兮的笼子里一眼就看中的宝贝。
它要是饿死了,以后谁陪她玩?谁帮她打坏人?
岁岁吸了吸鼻子,抬起头。
既然啾啾是她带回来的,那就不能让它饿肚子!
家里没有,那就去外面找!
岁岁攥紧了肉乎乎的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进货!必须要去进货!”
……
前院的回廊拐角处。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坐在台阶上。
萧承手里拿着那把漆黑的匕首,正用一块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
这把匕首是岁岁送给他的。
萧承抬起手,对着阳光看了看刀刃。
寒光依旧。
只是握刀的人,还需要变得更强。
“阿承!”
一声软糯的呼唤打破了他的沉思。
萧承的手一顿,匕首瞬间归鞘。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像狼崽子一样警惕冷漠的眼睛,在看到那个粉色小团子的瞬间,冰雪消融。
岁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脸跑得红扑扑的。
她一把拉住萧承的衣角,凑到他耳边,像是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压低了声音:
“阿承,凤啾啾饿了。”
“我们去给它找好吃的。”
岁岁指了指东南方向,大眼睛亮晶晶的,“凤啾啾说那边有宝贝!”
萧承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去哪”、“远不远”、“危不危险”。
他只是站起身,将那把匕首贴身藏好。
“好。”
一个字,干脆利落。
哪怕岁岁现在说要去皇宫里把龙椅搬回来当柴烧,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递上火折子。
岁岁开心了。
她就知道阿承最好啦!
两个小不点,外加一只装死的鸟,就这样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朝着王府的侧门摸去。
然而。
就在他们即将溜到侧门边,手都已经摸到门闩的时候。
“站住!”
一声暴喝,震得岁岁的小身板抖了三抖。
陆烽火双手抱胸,像个门神一样堵在门前。
他刚练完功,准备回去就看到“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视线在岁岁那张心虚的小脸,和萧承那只按在匕首上的手上扫了一圈。
最后,定格在那个空空荡荡的小布包上。
陆烽火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没好事!”
陆烽火的大嗓门震得树叶都在晃,“大晚上的不睡觉,这是要去哪?啊?还带着刀?你们是想翻天吗?”
陆烽火眉头倒竖,指着萧承:“臭小子,岁岁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这么晚了带她出门,出什么事怎么办?”
萧承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往旁边跨了一步,用身体挡住了岁岁。
陆烽火一看更来气了:“嘿!你还敢护着?信不信本少爷——”
“三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软糯呼唤,瞬间打断了陆烽火。
陆烽火浑身一僵,只见岁岁从萧承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那双原本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此刻蓄满了泪水,要掉不掉地挂在长长的睫毛上。
小鼻子红通通的,嘴唇微微颤抖,看起来委屈到了极点。
“凤啾啾……啾啾它肚肚饿……”
岁岁抽噎着,举起怀里那只配合着翻白眼的鸟,“……家里没有吃的了……啾啾会饿死的……岁岁不想啾啾死……”
“哇”的一声,眼泪终于决堤。
陆烽火心手忙脚乱地蹲下身,那双刚才还能拍碎石头的大手,此刻悬在半空,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哎哟我的小祖宗!别哭别哭!哥没凶你,哥是凶那小子呢!”
陆烽火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不就是找吃的吗?多大点事儿啊!别哭了好不好?你这一哭,三哥心都要碎了!”
岁岁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真的吗?那三哥让岁岁出去吗?”
“让!必须让!”
陆烽火咬着牙,豁出去了,“谁敢拦着,三哥揍死他!”
但他看了一眼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但是外面坏人多,你们两个去我不放心。”
岁岁眨巴了一下眼睛。
几分钟后。
岁岁抱着凤啾啾,萧承握着匕首,两人正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
陆烽火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套压箱底的夜行衣。
他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兴奋得发亮的眼睛。
“咳咳。”
陆烽火压低嗓音,自以为很帅气地摆了个造型,拍了拍胸脯。
“从现在起,本少爷就是‘护宝大将军’!专门负责保护咱们的‘进货’行动!”
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妹妹指哪,三哥打哪!出发!”
岁岁愣了一会儿,随即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出发!去东南边!”
三人一鸟,组成的奇葩“盗宝团”,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镇北王府。
目标:东南方,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