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光辉穿透层层云层,如碎金般洒在白玉回廊上,空气中浮动着百合与没药的清冽香气,连穿堂而过的风都带着驯服的暖意,轻轻拂过雕花廊柱上缠绕的金玫瑰——那些永不凋谢的花瓣边缘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是用凝固的阳光铸成。窗棂上镶嵌的水晶折射出七彩虹光,在地面投下流动的光斑,处处彰显着天使长居所的圣洁与荣宠。
费尔曼坐在窗边的鎏金座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一枚鸽血红宝石戒指,宝石在光线下流转着深沉的红,像极了凝固的血。那是当年墨晔被放逐后,天主亲手赐予他的奖赏,冰冷的宝石触感下,藏着他多年来稳居高位的底气。
银白与金色相间的圣衣衬得他身形挺拔,身后六对洁白羽翼舒展着,每一片羽毛都像被圣光洗过,在光辉中泛着柔和的莹泽。他眉宇间挂着惯有的温和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毕竟,这天堂之中,除了天主,便属他这位天使长最得尊崇。
“兄长倒是清闲。”
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像一柄冰锥骤然刺破了室内的暖意。费尔曼指尖猛地一顿,鸽血红宝石在掌心硌出一道浅痕。他猛地抬头,视线撞进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本该永坠地狱的墨晔正站在拱门下,六对纯黑羽翼在他身后缓缓扇动,边缘的焦黑锯齿泛着暗红光晕,如同被地狱业火反复灼烧过,与周遭的圣洁格格不入。他的黑袍上还沾着未褪的地狱黑沙,冷白的皮肤下,黑色符文顺着脖颈蜿蜒,像活着的蛇,那双曾盛满阳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紫近黑的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
“墨晔?!”费尔曼猛地站起身,身后的羽翼瞬间绷紧,洁白的羽毛根根竖起,圣衣下的手已悄然握住椅侧的圣剑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怎么可能……从地狱爬回来?!”
“从地狱爬回来,向你讨还些东西。”墨晔缓步走近,每一步落下,白玉地面都泛起一圈淡淡的黑雾,所过之处,精心铺就的绒毯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般蜷缩、焦缩,散发出刺鼻的焦糊气息。他的目光扫过室内的奢华陈设,最终落在费尔曼那张写满惊愕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别紧张,兄长,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当年的事。”
费尔曼强作镇定,指尖的圣光悄然凝聚,在掌心汇成一小簇耀眼的光点:“放肆!你这堕落的魔物,竟敢擅闯天堂圣地!卫——”
“魔物?”墨晔轻笑一声,六对黑翼突然猛地扇动,一股裹挟着硫磺味的狂风瞬间席卷整个房间,水晶窗棂“咔嚓”一声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廊柱上的金玫瑰花瓣簌簌掉落,触到黑雾便化作黑色灰烬,“比起你这位踩着兄弟尸骨上位的‘圣洁’天使长,我倒觉得自己坦诚得多。”
他抬手一挥,无形的力量如铁钳般瞬间扼住费尔曼的喉咙,将他狠狠按回鎏金座椅。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费尔曼背后的羽翼剧烈挣扎,洁白的羽毛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他想召唤守卫,声音却像被无形的手掐断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眼睁睁看着墨晔一步步走到面前。
墨晔俯身,指尖轻轻划过费尔曼胸前的圣徽——那枚象征天使长身份的徽章在他触碰下发出滋滋的声响,表面迅速蒙上一层黑雾,冒出缕缕白烟,仿佛被强酸腐蚀。“还记得吗?”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淬毒般的寒意,“当年你就是在这里,坐在这张椅子上,看着我被锁链捆住,看着圣火烧穿我的羽翼,嘴角还带着笑。”
费尔曼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中那幕被刻意尘封的画面猛地冲破枷锁——审判庭上,墨晔被圣光锁链紧紧缚住,背后的羽翼燃着熊熊烈火,痛苦的嘶吼撕心裂肺,而自己站在天主身侧,确实……确实有过一丝隐秘的快意。那丝快意此刻如毒针般扎进心脏,让他呼吸一窒。
“你说,把你的羽翼一片片拔下来,再浇上圣光,会是什么滋味?”墨晔的指尖已经抚上费尔曼最外侧的羽翼,冰凉的触感让费尔曼浑身剧烈一颤,“就像当年他们对我做的那样。”
“不……不要……”费尔曼终于挣脱了声音的禁锢,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碎裂的恐惧。
墨晔没有立刻动手,只是收回手,转身走到墙边。墙上的壁画记录着天使荣光,画中他与费尔曼并肩作战,笑容澄澈,羽翼在圣光中熠熠生辉。他抬手按在壁画上,黑色的符文顺着指尖疯狂蔓延,如潮水般吞噬着那些画面,圣洁的光影扭曲、碎裂,化作扭曲的黑影——正是当年审判庭上的场景:燃烧的羽翼、狰狞的锁链、天主冷漠的脸,还有费尔曼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得意。
“你以为天主真的信任你吗?”墨晔的声音带着蛊惑的低沉,像毒蛇吐信,“他不过是利用你除掉我这个‘隐患’,一个有可能代替他的‘隐患’。这些年他对你的无视,你真的没察觉吗?”
费尔曼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这些年,天主的荣宠确实带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每次汇报工作时那看似温和的目光下,总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厌恶。墨晔的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他心底最隐秘的不安。
墨晔看着他动摇的神情,眼底的冰冷更甚。他抬手一握,费尔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左翼最外侧的三根羽毛凭空断裂,带着血丝飘落在地,触到地面的瞬间便化作灰烬。剧痛顺着神经蔓延,比任何责罚都更让人胆寒,仿佛灵魂都被生生撕下一块。
“这只是开始。”墨晔缓步走到他面前,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眼底翻涌的黑暗,“当年我在地狱承受的每一分痛苦,都会让你加倍体会。比如……断翼之痛。”
他打了个响指,费尔曼只觉得背后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把冰冷的刀同时切割着羽翼根部。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羽翼从羽尖开始,一寸寸断裂——洁白的羽毛混着血珠簌簌掉落,触到地面便化作黑烟,六对翅膀,无一幸免。断裂处的神经像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又被冰水浇透,痛得他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圣衣。
“接下来是焚烧。”墨晔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抬手,掌心腾起一簇暗紫色的火焰,火焰边缘跳动着黑色符文,“当年圣光灼烧我的滋味,你也好好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