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碎玉轩,整日浸在婉转的歌声与缠绵的丝竹声里。
晨光初露时便有《采菱曲》伴着鸟鸣响起,夜深了还能听见《子夜歌》隔着花窗飘出来,竟是一刻不得清静。
浣碧穿着一身新制的石榴红宫装,那料子用的是江南新贡的软烟罗,日光下流转着细碎的金光。
她立在庭院那株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下,水袖扬起时带落簌簌花瓣,裙裾旋开似绽放的牡丹。
鬓边那支累丝金凤步摇的流苏簌簌作响,在眉眼间投下晃动的光斑。
她的脸上也尽是掩不住的得意。
自那日侍寝后,皇上已连续七日留在碎玉轩了。
赏赐的珠宝、绸缎、古玩堆了满屋,好些珍品连她当年在甄嬛身边当差时都未曾见过。
可这份得意之下,却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与疑惑。
每当皇上驾临,总是沉默着坐在一旁,既不和她聊家常,也不问她的近况。
只淡淡说一句 “唱支从前的曲子吧” 或是 “再跳支舞”。
浣碧只能强打精神,一遍遍跳着那支让她得宠的惊鸿舞。
这日傍晚,皇上又在碎玉轩待了一个时辰,直到晚霞渐渐染红了天际才起身离去。
看着皇上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浣碧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幸好身边的宫女及时扶住了她。
“小主,您没事吧?” 宫女担忧地问道。
浣碧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扶我回寝殿,准备药浴。”
这些日子,她每日都要泡上半个时辰的药浴 —— 那是太医院特意为她调配的,能缓解嗓子的肿痛与身体的酸痛。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般。
尤其是嗓子,早已唱得嘶哑,连吞咽都带着刺痛。
“皇上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唱的歌、跳的舞呢?”
浣碧泡在温热的药浴中,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心底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迷惘。
她隐约觉得,皇上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几分飘忽,仿佛在透过她寻找谁的影子。
可这份疑虑很快被得宠的喜悦冲散——无论皇上心系何处,只要能握住这份恩宠,她便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再不用看人脸色度日。
第七日傍晚,皇上从碎玉轩离开时,终于没有再折返,而是转道去了承乾宫。
甄嬛早已得知皇上连日留宿碎玉轩的消息,却依旧神色如常地起身迎接,亲手为皇上递上温好的茶水:“皇上近日政务繁忙,还需多注意身子。”
皇上看着甄嬛隆起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语气也柔和了些:“你怀着身孕,也辛苦了。朕这几日......疏忽你了。”
“皇上说笑了,” 甄嬛轻轻抚摸着小腹,“臣妾如今只盼着孩子能平安降生,其他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她的坦然,让皇上心中愈发愧疚,在承乾宫待了许久,才起身去了延禧宫。
富察贵人见皇上终于踏足延禧宫,心中虽喜,却偏要作态。
她斜倚在榻上不肯起身,指尖绞着帕子,语气带着几分娇蛮:“皇上还记得嫔妾啊?嫔妾还以为,皇上早已把嫔妾和腹中的孩子忘了呢!”
皇上本就因甄嬛的坦然心中有愧,见富察贵人这般耍小性子,顿时没了耐心,语气冷了下来。
“你怀着身孕,本该安心养胎,却总这般斤斤计较。朕还有事,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不等富察贵人反应,便转身离开了延禧宫,竟又折回了碎玉轩。
富察贵人猛地从榻上起身追到门边,却只望见天子仪仗远去的背影。
她气得浑身发抖,返身将案几上的茶具狠狠扫落在地,青瓷碎裂声伴着哭骂:“皇上竟这般厌恶我!
话音未落,忽觉小腹一阵绞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滑落。
她低头看见裙裾上洇开的血色,顿时面无人色:来人!快传太医!见红了!
宫女们顿时慌作一团,有的跑去传太医,有的忙着扶富察贵人躺下。
消息很快传到了出去。
皇上刚到碎玉轩门口,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闻富察贵人见红的消息。
顿时脸色骤变,直接让轿辇转头,匆匆地赶回延禧宫。
皇后被禁足在景仁宫,无法亲自前来,后宫之事暂由卫蓁蓁打理。
得知富察贵人见红的消息,卫蓁蓁也立刻带着绮璃赶往延禧宫。
刚踏进寝殿,她便没由来地感到一阵难受——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滞涩,
寝殿内,太医正跪在床边为富察贵人诊脉,脸色凝重。
卫蓁蓁走到床边,目光扫过富察贵人灰败的面容,以及锦褥上刺目的血迹,心中已然明了——这胎象,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看向太医,轻声问道:“太医,富察贵人的情况如何?”
太医缓缓起身,面色凝重地回禀:回娘娘,富察贵人因情绪激动动了胎气,眼下血虽暂止,但脉象仍显虚浮滑数。微臣需先以银针固本止血,再观后效。
富察贵人躺在床上,听着太医的话,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卫蓁蓁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的郁闷感却丝毫未减。
她总觉得,富察贵人见红之事,似乎并非只是情绪激动那么简单 —— 延禧宫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待安顿好富察贵人,卫蓁蓁正欲吩咐宫人去查看药炉,却见皇上急步踏入殿内。
她上前福身行礼,简明回禀:富察妹妹已用过药,血象暂稳,只是胎气仍虚,需静养观察。
皇上颔首,目光掠过纱帐后昏睡的身影,眉间带着几分倦色。
卫蓁蓁见状便行礼告退,刚步出延禧宫,便对随行的绮璃低声道:去查查今日延禧宫可有异常,尤其留意药食往来。
她总觉得这桩意外透着蹊跷。
绮璃会意,立即应声:奴婢明白,这就去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