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太液池畔烟波氤氲,水面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萧逐渊身着藏青色常服,与琉音并肩立于九曲桥头。
两人正低声商议着边关的布局 —— 近来边境虽无大的战事,却有小股势力在暗中活动,需提前部署兵力,以防不测。
“西北方向的兵力还需再增派些,那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若是被敌人占据,后果不堪设想。” 萧逐渊停下脚步,望着湖面,语气凝重地说道。
琉音点头附和:“我觉得可以从京营抽调一部分兵力,由经验丰富的将领带领,暗中前往西北,既能加强防御,又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
两人正讨论得投入,一阵缱绻歌声破空而来,如蛛丝般缠绕住湖畔的静谧。
那声线刻意揉捏得甜腻绵软,尾音打着旋儿往人耳蜗里钻,唱的是《子夜四时歌》中极暧昧的一折,让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萧逐渊和琉音对视一眼,顺着歌声望去。
但见不远处垂柳丝绦间,一道桃红身影正随着歌声翩跹扭动。
水袖抛洒时故意露出半截雪腕,绣鞋点地时刻意旋出莲花步态,每个动作都像精心丈量过角度,确保能从桥头方位窥见最曼妙的曲线。
“呵,倒是许久没人敢这么碰瓷了。” 萧逐渊眉头微蹙,扣在石栏上的指节泛出青白。
自从夏冬春因刻意接近他被惩处后,后宫嫔妃便都安分了许多,没人敢再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引人注目。
更何况如今后宫嫔妃本就稀少,大多是安分守己之人,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萧逐渊本欲视而不见,继续与琉音商讨边关军务,然而那道桃红色的身影却似有所觉,舞步陡然一转,水袖翻飞间,竟直直朝着御驾所在之处旋来。
她且舞且歌,嗓音娇柔,裙裾在风中绽开如三月桃瓣,乍看之下确有几分蝶舞花间的翩跹之态。
只是那流转的眼波,却一次次精准地掠向萧逐渊的方向,眸中那份刻意经营的媚态与讨好,几乎要溢了出来。
“大胆!”苏培盛脸色一沉,当即抢步上前,厉声喝道,“御前岂容放肆!还不退下!”
那女子仿佛此刻才惊醒般,骤然止住舞步,面上娇媚神色一收,双膝软软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意:“奴婢……奴婢姜只许,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伏低的身子微微发抖,眼角却仍不忘向上轻瞥。
萧逐渊连眼风都未曾扫过去,只漠然对苏培盛抬了抬指尖:“拖下去,按宫规处置。”
他声线平稳,却字字如冰。
这般处心积虑的接近,他见得太多,尤其此刻正与琉音密议军情,此等行径无异于自寻死路。
姜只许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一双美目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望向那抹明黄身影——她精心编排的舞姿、苦练多时的歌喉,非但未能换来半分垂怜,竟落得如此下场?
苏培盛正准备上前带人,可当他看清姜只许的面容时,却不由得愣住了 —— 这女子的眉眼,神态间竟有几分熟悉感。
让他一时怔在了原地。
琉音也看清了姜只许的面容,眼底先是飞快地划过一丝寒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随即又换上一副和煦的笑容,上前一步对萧逐渊说道。
“皇上,何必对美人这么苛刻呢?这姜姑娘舞姿尚可,声音也悦耳,依微臣之见,不如让她留在养心殿当个侍茶宫女,也能为皇上添些乐趣,您看如何?”
萧逐渊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刚想开口斥责琉音胡闹。
可当他顺着琉音的目光再次看向姜只许时,心中却猛地一动,神色微变,随即改口对苏培盛说道:“罢了,便按琉音说的,带她去养心殿偏殿候着,没有朕的吩咐,不许随意走动。”
姜只许听到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隐秘的惊喜,只是她很快便掩饰下去,再次低头恭敬地回道:“奴婢谢皇上隆恩,定当尽心伺候皇上。”
等到苏培盛带着姜只许离开,琉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他对萧逐渊说道:“这姜只许看似怯弱,实则藏着野心,绝非简单的宫女那么简单。”
萧逐渊点头,语气沉了下来:“我也看出来了,她今日刻意在此献舞,定是早有预谋。只是不知她背后之人是谁,又想做什么。”
“既然来新人了,那我便把夕隐请来,看看这姜只许究竟有什么底细,背后又藏着什么人。” 琉音提议道。
萧逐渊站在湖畔,望着姜只许离去的方向,眼神冰冷。
他本以为经过之前的整治,后宫能安稳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还是有人敢铤而走险,妄图用这种方式接近他,干预后宫。
凉风掠过湖面,拂起他袖间一缕清寒,如无声霜色浸透暮色。
萧逐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转身往养心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