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看守所的铁门厚重冰冷,刷着银灰色的油漆,在清晨的薄雾里泛着森冷的光。武明空穿着最普通的米色休闲装,摘掉了所有首饰,连平日里必带的母亲的钢笔都留在了车里。
“都安排好了?”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向开车的许敬宗。
“放心吧。” 许敬宗递过来一个微型录音笔,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藏在衣领的纽扣里,音质清晰。会面室的监控我已经让人打过招呼,关键时候可以干扰信号。我在监控室待命,一旦有异常,我立刻以‘补充取证’的名义进去救你。”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担忧:“武总监,萧淑妃恨你入骨,这很可能是个陷阱。要不我们再等等,找机会从其他渠道查‘惊蛰’?”
“等不起了。” 武明空把录音笔藏好,“监察部的调查已经陷入僵局,王皇后把尾巴擦得很干净。萧淑妃是唯一的突破口,哪怕是陷阱,我也要去试试。”
许敬宗还想劝,却看见武明空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点点头:“会面时间最多 30 分钟,超过时间我就闯进去。”
跟着狱警走进看守所时,走廊里的灯光惨白刺眼,墙壁上刷着 “认罪伏法,重新做人” 的红色标语,与冰冷的铁窗形成诡异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会面室很小,只有一张金属桌和两把塑料椅子,墙面是灰色的,没有窗户,只有头顶的白炽灯亮着,光线直射下来,照得人眼睛发花。武明空刚坐下,就听见沉重的铁门 “哐当” 一声被拉开。
萧淑妃走了进来。
武明空几乎认不出她了。曾经精致的妆容荡然无存,脸色蜡黄,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窝深陷,露出明显的颧骨。头发被剪成了齐耳短发,沾着些许灰尘,发梢枯黄分叉。身上的蓝色囚服宽大陈旧,袖口磨出了毛边,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塑料拖鞋,走路时发出 “啪嗒啪嗒” 的声响。
可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没有丝毫落魄感。走到椅子旁坐下时,她甚至刻意理了理囚服的衣襟,动作里还残留着昔日总监的优雅。
两人对视了足足三秒,空气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突然,萧淑妃笑了。
那不是疯癫的笑,也不是绝望的笑,而是带着嘲讽的、平静的笑。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字字清晰:“武明空,我就知道你会来。你比我想象的更在乎你母亲的事。”
武明空没跟她绕圈子,指尖敲了敲桌面:“我来不是听你说废话的。‘惊蛰’项目到底是什么?你知道什么?”
“别急啊。” 萧淑妃前倾身体,双手放在桌下 —— 武明空能看见她手腕上的手铐在灯光下反光,“难得见一次面,我们好好聊聊。你赢了,把我送进了这里,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我没兴趣。” 武明空语气冷淡,“我只关心‘惊蛰’和我母亲的事。”
“‘惊蛰’就是你母亲的事啊。” 萧淑妃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疯狂的光芒,“十年前,你母亲和王皇后一起负责这个项目,目标是研发‘新型储能电池’,要是能成功,李氏就能垄断新能源市场。可你知道吗?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武明空的心脏猛地一缩:“什么骗局?”
“资金骗局。” 萧淑妃压低声音,“项目启动时,集团拨了整整两千万启动资金,可这笔钱根本没用到研发上。王皇后利用职务之便,通过十几个空壳公司把钱转走了,一部分进了她自己的腰包,另一部分给了她背后的势力。”
她顿了顿,看着武明空的眼睛:“项目快败露时,王皇后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你母亲,伪造了假的转账记录和签字。李治什么都知道,但他需要王皇后丈夫的权力来拿地,需要她背后的势力来稳定集团股价,所以他选择牺牲你母亲。”
“证据呢?” 武明空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
“证据?” 萧淑妃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引得外面的狱警敲了敲门:“安静点!”
她收敛了笑容,眼神里满是恶意:“我凭什么给你证据?我落得这个下场,都是拜你所赐!我就是要让你知道真相,却抓不到任何把柄,每天活在煎熬里,就像当年你母亲那样!”
“你胡说!” 武明空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我母亲一生清廉,不可能做这种事!”
“清廉?” 萧淑妃的笑容更嘲讽了,“在李氏这个泥潭里,清廉能当饭吃吗?你母亲就是太天真,以为靠技术和规矩就能站稳脚跟,却不知道这里从来都是靠权力和利益说话。李治说你母亲有罪,她就有罪;李治说我有罪,我就有罪。”
她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不过是李治手里的一把刀。他利用你除掉我和李彬,是为了削弱王皇后的势力;等你没用了,他也会像抛弃我和你母亲一样抛弃你。”
武明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下:“你说这些,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让我帮你翻案?还是想让我放你出去?”
“我什么都不想。” 萧淑妃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我,还有你母亲,都只是李治棋盘上的棋子。王皇后是,那些董事也是。他才是李氏真正的主人,想让谁赢谁就赢,想让谁输谁就输。”
她不再提 “惊蛰”,只是反复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里的疯狂越来越明显。武明空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萧淑妃就是要让她痛苦,让她动摇。
“时间到了。” 狱警推门进来,走到萧淑妃身边。
萧淑妃被狱警架起来时,突然挣脱,扑到桌前,隔着金属桌死死盯着武明空。她的头发散乱地垂在脸上,眼神里满是疯狂的得意:“去查‘惊蛰’项目最初的启动资金流向!银行流水里,可能有你母亲的名字 —— 不是作为负责人,是作为‘收款人’!”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武明空浑身一凛。她刚要追问,萧淑妃就被狱警强行拖了出去。走到门口时,萧淑妃突然回头,冲她比了个 “再见” 的口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会面室的门再次关上,武明空还僵坐在椅子上,心脏狂跳不止。
收款人?母亲怎么会死 “惊蛰” 启动资金的收款人?是王皇后伪造的证据,还是母亲真的参与了其中?萧淑妃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故意误导她?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头痛欲裂。她拿起桌下的手机,发现许敬宗发来的消息:“王皇后的秘书刚才去看过萧淑妃,两人单独谈了五分钟。”
武明空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出会面室。阳光透过看守所的铁门照进来,晃得她眼睛发花。许敬宗的车停在不远处,她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
“怎么样?” 许敬宗急切地问。
武明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查‘惊蛰’项目,从十年前的启动资金开始查。我要知道每一笔钱的流向,特别是有没有我母亲的名字。”
许敬宗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敢多问,立刻发动了汽车。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武明空看着窗外的车流,心里清楚。从她决定来见萧淑妃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去了。她要查的不仅是萧淑妃的谎言,更是母亲旧案的真相,而这真相,很可能会动摇整个李氏集团的根基。
但她别无选择。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她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