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风,带着一股尘土和血腥混合的怪味,吹得人汗毛倒竖。
陈天雄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咕”的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死了?
那头连他都感到绝望的四阶大圆满妖兽,就这么……死了?
被一个他眼中的蝼蚁,用一把宰猪的刀,一刀捅死了?
陈天雄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锅煮沸的粥,混乱,滚烫,无法思考。
他修行近百年,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见识过的奇人异事也不在少数。可眼前这一幕,已经彻底超出了他认知和想象的极限。
荒诞,离奇,又带着一种让人从骨子里发冷的恐怖。
而那个造成了这一切的少年,此刻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的脑海里,屠神刀典的提示音刚刚结束。一股庞大而玄奥的信息流,正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功法口诀,也不是文字图画,而是一种更本源的“认知”。
是关于“光”与“破灭”的法则碎片。
这些信息,在进入他脑海的瞬间,就被屠神刀典那不讲道理的机制,强行解构、分析、简化,最终化作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烙印在他的左眼之中。
丁文的左眼,微微发热,有些发痒。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的世界,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
虽然没有催动,但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愿意,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就能从他的左眼中凝聚,射出,将前方的一切虚妄,都打回原形。
这,就是【破妄神光】。
一门货真价实的血脉神通,他迄今为止,得到的最强杀手锏。
陈天雄和陈浩看着丁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笔直地冲向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这个煞星……这个魔鬼……
他杀了这头惊世骇俗的凶兽,脑子里想的,居然是……怎么吃?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在他们眼中,这头三眼金蟾是恐怖的妖王,是死亡的化身。而在丁文眼中,这,仅仅是一份等待处理的,极品“食材”。
这种认知上的降维打击,比那一刀毙命,带来的冲击,还要恐怖一万倍。
陈天雄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他们陈家,惹到了一个,绝对,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逃!
必须马上逃!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然而,就在他准备拉起儿子,不顾一切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时,另一个更加疯狂,更加诱人的念头,却如同毒蛇一般,从他心底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他凭什么能一刀杀死三眼金蟾?
他身上的气息,明明只有二阶初期!这绝对做不了假!
所以,他依靠的不是自身修为,而是一种……方法!或者说,一件……宝物!
一件能够让二阶修士,秒杀四阶大圆满妖兽的逆天宝物!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名为“贪婪”的情绪,却如同火炭,将那份恐惧,烫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陈天雄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丁文的背影,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多了一丝病态的狂热。
一个二阶的小子,就算有至宝在身,又能发挥出几成威力?他刚才那一刀,必然是某种压箱底的手段,消耗巨大,不可能连续使用!
现在,他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而自己,是四阶中期的修士!就算受了伤,对付一个灵力耗尽的二阶修士,也绰绰有余!
只要杀了他,那件至宝,那种秘法,就是我陈家的了!
有了这种东西,什么郡守府,什么镇妖司,都得看我陈家的脸色!我陈家,甚至可以借此,成为整个南阳郡,不,是整个王朝真正的掌控者!
巨大的诱惑,像魔鬼的低语,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让他因为恐惧而冰冷的血液,重新沸腾,甚至变得滚烫。
风险?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修仙之路,本就是与天争,与地斗,与人夺!畏畏缩缩,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小小的郡城家主!
想到这里,陈天雄眼中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烧尽。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瘫软在地,还在瑟瑟发抖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然后,他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个还在研究蟾蜍尸体的丁文。
他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颤抖,用一种尽量显得威严和高高在上的语气,开口说道:“小子,你的确有几分本事。”
丁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终于转过身,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陈天雄。
陈天雄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但话已出口,便没有了退路。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不过,你以为,凭你这点微末道行,真能杀死三眼金蟾?你不过是仗着某种外物罢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上属于四阶修士的气势,重新升腾起来,试图给丁文施加压力。
“现在,把你杀蟾的秘法,和你手里的那件宝物,都交出来。然后自废修为,跪下给我儿磕头谢罪。我,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剩下的那两三个陈家护卫,原本也吓破了胆,但此刻看到家主重新振作,又听到这番话,眼中也渐渐燃起了贪婪的火焰。
是啊,家主说得对!这小子肯定是用了一次性的底牌,现在就是个空壳子!
而瘫在地上的陈浩,听到父亲的话,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他挣扎着爬起来,指着丁文,用一种怨毒又兴奋的腔调尖叫道:“爹!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把他千刀万剐!我要把他手里的刀抢过来!”
丁文看着这群人,从恐惧到贪婪的转变,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或者说,见了棺材,也以为自己能把别人推进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屠刀,横在了身前。
他的这种沉默,在陈天雄看来,就是心虚,是外强中干的表现。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陈天雄狞笑一声,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一起上!给我拿下他!生死不论!”
一声令下,那两三个护卫,壮着胆子,祭出法器,呐喊着从两侧包抄了过去。
陈天雄自己,则是双手握住那柄厚背大刀,土黄色的灵力疯狂涌动,显然是在准备蓄力一击,彻底将丁文轰杀。
山谷中,刚刚平息的杀机,再次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
一个清脆又嚣张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汪!一群不知死活的杂碎,也敢在我家主人面前狂吠?”